云端之上,风卷起阿多尼斯与尤勒的衣袍,就像白鸟在振翅而飞时所落下的羽毛。
他们相对而立,离开了宏伟壮观的众神之殿,选择了这处安静的地方说话。
阿多尼斯低头看着云层下广袤的山脉还有森林,以及人类们居住的平原地带。
他想着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大地上,恢复以前的生活,于是心情愉悦地弯着唇。
而尤勒看到阿多尼斯嘴角噙着的这丝微笑,突然对他问道:“你是因为阿芙洛狄忒有了丈夫所以才那么高兴的吗?”
那还用说?阿多尼斯闻言,挑了挑眉。不过他却没有这样直接回答尤勒,反而是委婉地说:“美神殿下有了夫婿我自然为她高兴,不过倒是您为什么把我叫到了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自从在大地上尤勒救下阿多尼斯后,阿多尼斯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他们之间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关系,更谈不上有什么交集。阿多尼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尤勒把自己单独叫出来谈话的事情。
“你要离开奥林匹斯对吗?”尤勒注视着阿多尼斯的双眼问道。
可是在尤勒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如旁观者般知悉所有,似乎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对他毫无保留的展开,仿佛剔透的水晶,被看了个干净。
微微的晃神后,阿多尼斯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他坦然地面对着尤勒说:“没错,我已经无需再在神山上待下去,自然要走。”
虽然尤勒的态度让阿多尼斯觉得很奇怪,可是阿多尼斯却没有厌恶尤勒,与他面对面时也不觉得拘束紧张,甚至不设防备。这让阿多尼斯自己都觉得讶异。
可能是尤勒跟这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都不一样,又或者是他曾经救过自己。
想不到理由的阿多尼斯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被风吹拂着飘散的云朵化成一缕缕的丝絮,阿多尼斯抓住一朵白云,可是又很快从他的手中逝去,抓不住,更留不住。
“可是塞浦路斯已经留不了你了。”寒冬之神漠然地说。
陡然皱起了眉宇,阿多尼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他审视着尤勒,而尤勒却也平淡地与之对视,白皙如同霜雪般的面容冰冷中带着至高无上的神性,冷漠无情似乎镌刻在了他的眉宇深处。
寒冬这一神格所带来的影响令尤勒与神山上,其他向往着享乐玩乐逐渐消磨了神性的神祇们有了鲜明的对比。
“您这是什么意思?”阿多尼斯不自觉地声音沉了下来。
塞浦路斯是他记事以来一直所待着的地方,他熟悉那里的每一处地方。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山间的水仙宁芙都与他相识。阿多尼斯对于塞浦路斯的感情之甚远超奥林匹斯山多矣。
听尤勒这么说,阿多尼斯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去想。
尤勒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沉默中的阿多尼斯,俊美的脸上像是闪过一丝不忍。
“你自己看吧。”他一挥手,云雾散开变成了一块镜子,镜子中的地方都是被大火所焚烧过的痕迹。枯木残骸,被烧焦的动物尸体,已经看不出往昔秀丽风光的森林中几乎没有了生灵的气息。
之前哈迪斯在地下建立了冥府,冥府便成为了人族转世的地方,亡灵的国度。可是宁芙一类的水泽仙女却并不能跟人族一样拥有转世的机会。
她们死后如果运气好会被神祇点化成天上的星辰,如果没有那个命,她们一死就意味着灵魂消解,重新回归这个世界,融于混沌变成滋养世界运行的养分。
显然,那些曾经照顾过阿多尼斯长大的宁芙已经都没了,她们跟塞浦路斯这块美丽的土地一样陷入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灾难当中。
“是谁干的?”愤怒到了极点却也不及悲伤所带来的情绪更为折磨人。
阿多尼斯红了眼睛,他不忍去看,然而却无法再次任由自己去逃避这件事情。
很明显,又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塞浦路斯不必遭此大难,宁芙和那些水仙们也不必死。
压抑着痛苦地双手在袖子下紧紧地握着,指甲划破了掌心,从指缝中流淌出鲜血来。
这是因为多大的痛愤才会让一个人如此?而又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怨才会让人直接将塞浦路斯毁灭,连任何生灵都不放过?
“阿瑞斯。”尤勒给出的答案实属意料之中。
在这个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那么痛恨阿多尼斯的人了。
当他向野猪下达命令去追杀阿多尼斯不成后,阿瑞斯就将怒火发泄到了塞浦路斯上面。他派了自己的眷属去捣毁塞浦路斯,那些半神们得了阿瑞斯之命,便直接放火烧山,又因为水泽仙女们可以熄灭普通的火焰后,他们更是不惜从太阳神赫利俄斯由四匹火马驾驶的日辇中偷取神火摧毁这里,而当连绵的大火熄灭后已经是十天以后的事情。
知道这一切的阿多尼斯站在了原地,他此刻像一尊完美的雕像,脸上也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仿佛做出哪怕是再微笑的一个动作,都会背负着一座大山那样的沉重。
他确实回不去了,他的家园已被人所毁,而毁了塞浦路斯的人却还在奥林匹斯山逍遥快活。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多尼斯突然笑了起来。
这种悲凉中夹杂着癫狂的笑容就像开在冥河岸边的红色曼珠沙华般妖冶非常,在阿多尼斯连美神都会倾倒迷恋的容貌当中,更是这有蛊惑众生的魅力。
连尤勒都像被阿多尼斯的笑所感,罕见地怔忡了半刻。
不过他的眸子又很快恢复了原本的干净淡漠,察觉到了阿多尼斯身上的变化,他对着阿多尼斯说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