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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挖坑(1 / 2)


田氏一族分外特殊。别的诸族抱团而?居,他家却各行?其是。

不甚团结也便罢了,还隔三?差五内乱一番,自耗力气成?散沙——漓江近来纷乱,在他家面前只是毛毛细雨。

因此?,田家尽管能人辈出,但?不足为患。

比如宣珏前世拉拢过的猛将?田阳,曾面不改色砍下堂兄弟脑袋,半点也不在乎宗族责罚诘问。

而?这位田姜,谢重姒早有接触,更习惯尊称她为……

秦五老夫人。

她怀疑这位搅弄浑水娴熟,倚仗的都是取自田家的经验。

月余前也见过老夫人一面,老人家面相凶神?恶煞,鸡皮鹤发,唯独双眼不显浑浊。

性子也怪癖荒诞,即便嘱咐过以礼相待,下人仍说?老夫人动辄打骂。在望都住了一两?月,足不出户,就像个市井老妇,平凡普通至极,无人能猜到暗地解决秦辉之?人,其实是她。

谢重姒没心思逗弄桃子,担忧看向江州司,问道:“师姐最后一行?,去的是漓江么?”

江州司无波无澜地颔首。

她举止动作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女子的温软,更没红尘人气,像精描细绘的偶人。瓷胚般的脸上冷淡如冰,唇角弧度都较常人僵硬几分。一板一眼打着手势:“扬州无果?后,我先西行?去了徽州附近,又去应天周围,绕过百越乱地,前往漓江。算是环了中原一趟。前面一无所获,只有在漓江寻了点小线索。”

“如何?”谢重姒问道。

江州司:“你?知晓的,我一直靠襁褓布纹,按图索骥。那布纹独特精致,而?江南水乡纺织昌盛,我就在江南一代?苦废功夫,实在无果?,才?去别的大氏族地带碰运气。还真给我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和秦家有关?”谢重姒猜道。

否则师姐也不会询问田姜在何处。

江州司把小粉团放在桌上,右指尖把它往外推,示意桃子自行?玩去,等粉桃鹦鹉雀跃飞出窗外,她才?慢慢打了个手势:“嗯。纹路样式,是漓江附近居民经常缝制的祈符,丈夫下矿、婴儿?初生、孩童成?人、夫妻成?婚,都会在衣襟穿戴上,缝制双翔的赤龙图,说?是龙脉地矿,神?明相佑。二月末到达的时候,漓江很乱,正好方便我四处查探他们祠堂。我只在秦家祠堂里,发现过这个。”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瓷片,轻轻放在谢重姒面前。

谢重姒拿起一看。巴掌大小,釉质细腻,花纹艳丽。

她摩挲了下,想起民间氏族偶人的传闻,抬眸轻道:“师姐,这是什么?”

氏族为求氏神?庇佑,会将?八字相合的孩童割去四肢,挖却内脏,再用石灰草木填充,塑在瓷胚之?中,成?为“保佑”家族长盛不衰的偶人。

高奉神?台之?上,享受香火。

江州司唇边露出个古怪笑容,像是被线提拉起来,手势:“十?七只瓷偶人。我都随手打碎了,捡了块离我脚最近的碎瓷片带着。非得说?这是什么……”

她喉间发出嗬的一声,“恐怕是我本来应该的样子吧?”

碎片质感堪称温润轻盈,被鲜血一泼,倏地沉重起来。

谢重姒将?瓷片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才?道:“关秦老夫人什么事儿??”

“也不是。”江州司耸耸肩,“漓江秦氏太乱了,老一辈人死的死、伤的伤,被不孝儿?孙气得卧床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再进一步打探,就难了。六十?岁朝上,硕果?仅存的,就田姜一人,我找她问问。”

谢重姒想了想,道:“老夫人避居,仆从都没要一个,谁去撵谁,我不好冒然带你?上门。这样,我差人送个拜帖,等她应了再回你?。”

“不过,师姐。”谢重姒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横案上,挑眉道,“你?这么折腾,谷主晓得么?”

鬼谷谷主,活得不知岁月凡几,顶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养一堆四处捡来的孩子。

江州司从小到大没少问过身世,他闭口不提,只说?过“前尘尽散,勿恨”。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有明白?何处而?来,何遭此?事,一把火报了恩仇,埋葬过往,才?能心甘情愿重启前行?。

这是江州司几十?年的执拗。

江州司沉默摇头,接着没好气皱眉:“师父不说?,是他自由。我怎么做,是我意愿。我管不着他嘴,他也管不到我所行?。”

又心虚补了一句:“你?别和他说?啊,我一直骗他我在查师叔死因。”

谢重姒:“……”

她从善如流给紧张的师姐转了话头:“母后遇刺么?皇兄按着刺杀武器寻了,说?是西域的制造,我近来在托人拓印图。之?后也请师姐帮忙瞧瞧。”

江州司难得不安,摸了摸鼻尖,召回桃子道:“……哎,谢了。”

是在说?和田姜会面,也是在说?帮忙打掩护。

谢重姒:“有什么好谢的。祝师姐夙愿早成?。”

她笑了笑,将?掌心碎瓷片一撂,风轻云淡地道:“不过,你?这仇估计也快报得差不多了。漓江那家,撑不了多久。朝中秦氏官员,尽皆下狱。水至清则无鱼,朝廷上下,没几个手真干净的,昔日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查起来,一个两?个尾巴都露着呢,一揪一个准。等再过几日又下狱一批人,我去秦云杉宫里逛逛。”

“秦云杉?”

谢重姒:“秦家三?房的嫡女。为人狠辣,我不怎么喜欢,但?奈何要去激她露个马脚,以防秦家还有什么线在望都嘛——要不然,我真的不想去看望她,天金阙里最讨厌的人就是她了。”

谢重姒对亲近之?人从不设防,喜欢厌恶,张口就来。

能真被她说?着“讨厌”二字,想来是深恶痛绝了,江州司若有所思。

天金阙内,春意复苏。又过了三?四天,枝头林间,百花齐绽。

桃李芬芳,万紫千红人间四月景,群华烂漫。

海棠枝桠斜漫过御书房,蒋明给宣珏上了杯温茶,踮着脚步退下,留出足够空位给君臣密谈。

“年春新茶,味道如何?”皇帝没立刻步入正题。

宣珏抿了口,叹道:“甘醇浓厚,西湖龙井之?味,向来绝佳。难得有口福,谢陛下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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