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苏佳看着她这样子,笑得猖狂不羁。
“再笑打?死你。”,简宁面无表情地说。
“你为什么要来念书?”,苏佳追问。
简宁喉咙里哽了下,她尽量使自己正常回答这个问题,就像是面试时经常会被问到的常规题那样,整理好思路,可以回答了。
苏佳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投向她,率先打?断她的一切陈述,“行了,别编瞎话了,你连你为什么要来念书都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我自己够可怜的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你为何而来?”
苏佳凑近,眯起眼睛瞧她,笑得像一朵黑夜里不败的鸢尾花。
“为了证明。”,苏佳自嘲地笑一笑,“很可笑吧,为了证明给一个早就忘记我的人,这辈子都
不再有?联系的人看。”
“你的前男友?”
苏佳点头,“是,我和他初中时候就在一起,他成绩一直很好,在我们一中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而我的成绩却一直不好,可他仍然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吗?那会儿所有?人都对他说不能让我耽误了他,应该和我分手,可他都没有?,还跑过?来安慰我说不要去听那些风凉话,他们都有病。”
苏佳兴奋地转过?头按住简宁的手,眼里没有泪,有?的却是少女时代里那些炙热又卑微的希望。她颤着嗓音,说:“简宁,你知不知道,被一个人信任有?多?好?”
简宁被她这一举动吓到了,她只得点头。
“后来呢?”
听到后来两个字,苏佳脸上冻住了一切表情,她皱着眉心?看了看简宁,似乎在埋怨简宁为何要提后来两个字,一直活在回忆里也挺好。
自欺欺人也挺好,假的东西有时候未必就不好。
“后来,他上了军校,我上了一所三本艺术类院校,我以为我们还是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做军嫂我也会?感到幸福,和他做任何事我都会觉得幸福。他每次过生日我都会换乘三次公交,做渡轮去江的那头看他,陪他一起过,可慢慢的我发现他从不介绍他的战友给我认识,我问过他,但每次他都是解释给我说他的战友都没有?女朋友,害怕见了嫉妒。我当真?了,我记得那是他19岁的生日,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学校的打?算,我想好了,要把自己所有?最珍贵的交给他,甚至我背包里还有?性感裙子,我本打算去酒店换上的。”
简宁缓缓笑了,她并不是嘲笑,而是觉得苏佳这样看似走中性风冷感的女孩,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但他没有答应,他让我回学校,说太晚了。”,苏佳倒抽一口凉气,简宁知道最令人撕心?裂肺的部分来了。
“我表面上答应他,其实我根本就没坐那艘渡轮,在开船前我溜了,我跟着他,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直到看见那个女孩,我终于验证了之前的所有?猜想,他跟所有?男人一样,出轨了。”,苏佳眼圈微红,嘴角抽了抽,“我冲上去,我问他,这个女孩是谁,他,他…”
苏佳终于说不下去,她半弓着身子,大口的吸气,断断续续地说着简宁听不懂的话。
简宁蹲下身安慰她,“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一切都过去。”
苏佳猛地抬起头,死命拽着她的衣服质问,“不,简宁,你不明白,他,其实他应该还是爱我的,你知道吗,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让他告诉我这个女孩是谁,可他一直都没有?说,后来是那个女孩找上的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开学就看对眼了,她说我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什么,而她却可以,她向我炫耀她的父亲有?怎样的军衔,有?怎样的职务,而我的父亲只是一个事业单位的普通工作人员,她还贬低我的母校,我的专业,可是我学戏文,那是我喜欢的啊,为什么这也成了她可以攻击我的工具?”
简宁轻轻抱住她,“你没有错,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你记住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不,不,我觉得我错了,如果我当时是你这样的人,如果我也是x院的学生该多好,那个贱人
就不能这样伤害我了,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走在他身边了,没有人会觉得我配不上他!”
她的脸突然间变得很暗,简宁弯下的身又替她遮盖了大部分的亮光。
苏佳在暗,简宁在明。虽然她在暗处,眼里似乎有?一丝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光亮。
猛地明亮了起来。
“所以,我拼命念书,其实第一年研究生我考到了你们学校的编剧专业,但我放弃了,我选择了更好的哥大。”,她说着说着笑了,鼻涕掉了下来,接着又说:“因为他是军人,他是没有?办法出国的,而我可以,从那时起,我是自由身了,我再也不用为了哪一个人去过我不想过的人生!”
苏佳几乎是怒吼出的这句话,说完后她彻底地跌坐在地上,她说完自己的故事,耗费了全部能量。
简宁带苏佳回到自己租的公寓里,苏佳累极了,很快便入睡。
简宁洗完澡,在厨房里找到方便面,打?了两颗鸡蛋,找到一些火腿肠,这便是她的晚餐。她本想打开电脑找老剧看,这时候微信传来简安发来的讯息。
简安:姐姐,什么时候回国?妈叫我们回家,宋佳佳的女儿生了重病。
宋佳佳。
简宁差点忘了此人是谁,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妈再婚对象的女儿。
上次见面还是个炫耀自己公务员身份的姑娘,如今都有女儿了,简宁不免觉得人生无常。
她想,不论如何,也算是亲戚,怎有不去看望的道理。
简宁回复简安:放心,我会?回来。
简安又回道:我工作忙,来不及回去,我一会?儿给你的账户上打?100万,给宋佳佳的女儿治病吧。
简宁空置半晌,满脸失措,她回复道:什么病需要这么多?钱?
简安:说是心脏搭桥,我不清楚。
简宁躺在床上发呆,那个孩子她都没见过?一面,没想到小姨和侄女第一次见面,竟就是生死离别间。
如果她真的得了病,多?少钱自己和简安都愿意出的,虽然宋佳佳为人一般,但毕竟是小孩子啊。
过?几天是毕业典礼,典礼上几个中国学生聚在一起倒是格外亲切。
没有任何一个人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情,一个小姑娘说:”谢天谢地,终于毕业了,不然再不回国,我妈得杀了我?“
“这么严重?”,颜洲笑着问。
“那可不,当然了咱们颜大才子可是公费出国,不像我们,都是父母出钱啊,我要是再不毕业,最少三十万又得打?水漂。”
简宁笑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能与钱摘的开的?
不论国内国外,拍毕业照都是那些陈词滥调,大家齐齐把学士帽朝天空一扔,这几年的生活就算这么完了。
简宁和几位中国留学生在聊天,无非说着回国发展的蓝图,颜洲等到人群散去,朝简宁走去。
“怎么了?”
颜洲仍是那副青葱白雪的模样,好像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刻痕,看起来他来过人间,却
没有受过?什么灾难。
可事实?上,他也是个孤独的孩子。
颜洲给她一个名片,简宁接过来看,上面写着陈西。
简宁有?些吃惊:“那个陈西?”,这年头叫陈西的那么多?,但唯有在香港麋鹿卫视的那位最有?名。
颜洲点点头,“她是我师姐,上个礼拜她刚刚从麋鹿辞职。”
简宁不能理解,麋鹿那么好的电视台,为什么要辞职?
“原因我不知道,或许师姐有?更好的去处,总之她现在缺人手,我跟她说过?我认识一位十分出色的女孩子,你去找她,或许你很适合我师姐那里。”
简宁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感谢颜洲,她羞赧地一笑:“不论怎样,谢谢你。”
回到公寓收拾屋子的时候她从床下翻出一个空置已久不用的苹果手机。
那是大二时,陆成钦送给她。
原本说好在国内时就不带过来的,这些年她也一直没打?开过?,日久尘多?,简宁用湿纸巾仔细擦拭一番,却仍没打开的勇气,她连着笔记本一起丢在纸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