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灵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人不是吕让的人便好,只是片刻,又不禁火从心气。
这人属实有些讨厌,做什么要如此捉弄于她?他方才那副神情还叫她以为他是替吕让来抓她的。
她语气便有些不客气地问道:“是郎君偷了我们的马?”
叶荣舟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反驳道:
“小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那马儿今早自己突然跑到我的马厩中,怎么成了我偷了它?我到这里来本就只是让你把它牵走的,只是方才一时兴起,忍不住逗了你一下,没成想惹得女郎如此伤心。”
他见闻灵眼角虽然没有了眼泪,但眼圈却依旧有些发红,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汽,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在阳光下分外的扎眼。
他神色一愣,心里竟像被羽毛拂过一般,有些发痒。
怪哉,这小娘子一张脸生的只能说是标志,并不是一眼就能夺人魂的天香国色,怎么他瞧着就这样欢喜?
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说,自己太缺女人了?
叶荣舟暗暗心惊,瞧着眼前的小娘子,心里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查查她的底细,若是家世相配,娶来做娘子也未尝不可。
他在那里想了这许多,闻灵却已经带着芍药往他住宅的方向走远了。
叶荣舟在身后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理会。
叶荣舟提起酒壶跟在后头,暗自好笑,自己真成了讨人嫌的毛头小子了。
他唉声叹气地回到自己的宅子,却见闻灵和她的婢子站在门口,以为她是在专门等自己,便忍不住挑了下眉,笑道:“小娘子不必客气,门没锁。”
直接进去即可。
闻灵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看见叶荣舟来,便指了指门,道:“郎君家里有人。”
叶荣舟扭头,瞧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嘴角的笑意立即垮了下去。
“阿郎。”
家将谢添腰间别着马鞭,对他恭敬行礼。
他身后的小奴将头垂得低低的,只能瞧见黝黑发亮的头顶,仿佛犯了错一般站在那里,跟着谢添一起唤了声‘阿郎'。
叶荣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地对身后的闻灵道:“没事,他们是我的仆从,进来吧。”
“不必了。”闻灵的声音轻软,却透着一股坚定。
“我们等着赶路,便不去郎君家里打扰了,还请劳烦郎君差人将马儿牵出来,我们好速速离去。”
方才门开着,她从外头悄悄看了几眼,这门里头虽没有长安城里豪族府里的那些雕栏画栋、亭台楼阁,但对着门口的正堂修地十分宽敞明亮,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上头角落里用来插牡丹的花瓶,更是少有的珍品。
能在这里建这样规格宅子的人,身份怕是不低。
她们不能在此多做停留。
叶荣舟知道自己惹了人家厌烦,心里已经做好了承受冷言冷语的准备,哪想这小娘子面上功夫做得极好,言语之间虽处处透漏着疏离,但态度却极为恭敬。
这更叫他伤心。
他无奈地笑了笑,罢了,神女无心,即便强求,也是没意思。
他指使发呆的小奴:“去到里头的马厩里,将那头白色龟兹马牵出来。”
小奴没动。
叶荣舟挑眉:“怎么还不去?不记得马厩在哪儿了?”
小奴摇头,恭敬道:“阿郎,咱们马厩里有三匹龟兹白马。”
意思是不知道叶荣舟要的是哪一匹。
叶荣舟一只手捂住额头,有些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他回头,瞧见闻灵如瞧傻子一般的神情看着他们,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不认识的那一匹。”
小奴认真点头,领命去了,很快将那批白马牵出来,将缰绳交到叶荣舟手上。
叶荣舟嘴角微抽,直起身子对闻灵讪笑两下,随后便拽着缰绳,轻轻用手去拍马儿,眼睛却一直盯着闻灵瞧:
“女郎果真要走?”
他将声音刻意放低,做最后的挽留,好不容易来了位看顺眼的女郎,走了着实可惜。
这人刻意做出这样的一副姿态出来,闻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是这位郎君在这里待得无聊了,想要跟她这位路过的陌生女郎上演一场风月情.事。
大靖民风开放,公主养面首,郎君养家妓,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更有甚者,男女双方在街上看对了眼儿,直接寻个地方发生肌肤之亲,也是有的。
闻灵将芍药扶定站好,轻脚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缰绳,面上淡淡的,垂下眼睛,掩下其中的冷漠,道:
“萍水相逢,多谢郎君收留,我们这便告辞。”
说着,便扶着芍药小心上马,扬起马鞭离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往身后看一眼。
......
叶荣舟站在门口,眼见着她们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才终于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女郎,着实是聪明,他什么都没说,她便猜到这里是他的私地。
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仿佛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他倚在那里良久,忽然去瞧天上的太阳,喃喃道:“你们说,她这是要往哪儿去?”
说来好笑,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却关心她的去处,心中甚至暗暗想着,若是日后能见一面也是好的。
身后的谢添看着自家主人的背影,道:“可要去查?”
叶荣舟摇摇头,直起身子往宅子里走:“算了,没缘分,随她去吧。”
谢添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口。
那女郎身边的婢女,袖口露出来的帕子上,用的是锡箔金线,这种金线除了皇室中人,普天之下就只有董然的府上能用。
而董然的那名宠姬和她的贴身婢女,便是于昨日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