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暄听她含含糊糊地念叨,偶尔应一句。时光在耳鬓厮磨里消磨,李成暄只能坐一会儿,又得起身离开。
“晚上来看你,好不好?”
“嗯。”初雪躺在榻上,闭着眼,挥手送别。
待脚步声出了门,珠帘撞击声也停下,她才幽幽睁开眼,眸光黯淡下来。
她们都在外面候着,初雪扶着旁边的靠背起身,改为侧靠着。因为肚子大了些,连带她如今的行动都笨重不少。
初雪靠着软枕躺着,抬手轻搭在肚子上。她好像越发能感受到和这个孩子的联系,但也同?时越发地忧虑。
这便是人的情感,喜悦通畅伴随着忧虑和不安。而悲中亦能作乐。
她所忧虑之事,暂时不得解。无解之事,只能暂且抛下不谈。
初雪轻抚着自己肚子,如同?亲密地抚摸脸颊。
*
近来绮罗常来瞧她,来时亦会顺手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有些她从没见过的,令她颇为欣喜。
天气晴好,绮罗陪她在榻上闲谈,有宫女来收拾,大约是新来的小丫头,毛手毛脚的,碰坏了李贞留下那匣子。
哐当一声,匣子砸在地上,初雪一霎时变了脸色,语气有些凶:“怎么做事的?”
那小丫头忙不迭跪下认错,初雪长呼口气,便要起身去收拾那匣子。
“你下去吧。”
陶绮罗连忙按下她,自个儿起了身,拾起那匣子。匣子木料贵重,贴了个纸条,写了个“贞”字,里头东西散落,皆是些首饰。
她将东西捡起来,放进匣子里,“没什么大事,娘娘莫要担心。”
正欲合盖,忽而发觉底下松动,她垂眸,看见有一夹层。陶绮罗侧身,拦住初雪视线,将?那夹层打开,只作在检查东西有无损坏之态。
初雪不曾多想,只有些焦急地询问:“里头的东西没摔坏吧?”
陶绮罗一面拿出那里头的信封,一面答话:“不曾,臣仔细检查过,没有损坏。”
她将那封信塞进袖子,转过身,换上笑脸,把那匣子递给?初雪。
初雪接过,自己又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破损,这才放了心。
“也真是的,如此不小心。”
“这是二殿下的遗物吧,娘娘换个地方保管吧,毕竟放在架子上,难免有意外。”陶绮罗在一旁落座,如此劝道。
初雪嗯了声,抱着那匣子,长叹一声。
陶绮罗毕竟还有职务在身,陪她闲谈小半个时辰,这才告退。
待出了甘露殿的门,走远了些,陶绮罗才从袖中拿出那封信。看完信后,她冷笑一声,果?真如她所想。
皇帝无德,容不下人。
她将那封信小心收好,心下有了打算。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
除夕那日,阖宫上下皆欢喜。李成暄携初雪出席宫宴,李成暄后宫只有初雪一人,除了他们,便都是先帝的老人,以及先帝的儿女。
先帝子嗣多,但夭折不少,如今也只剩下三四?位公主,与五位皇子。
宴上不知是谁提到,新帝如今也该广纳后宫,好绵延子嗣。
李成暄淡淡地瞥了眼那人,道:“朕有阿雪足矣。”
这话出自一个皇帝之口,众人嘴上恭维,心下却没人相信。
初雪看一眼李成暄,自桌下握住他手。
宴散之后,于别苑的开阔处,有烟火燃放。待看过这场烟火,这一场宴,便算彻底结束。
初雪被李成暄拥在怀里,看着天空的烟火,想起幼时与母亲一起的时候。
可她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这世上,她只有李成暄了。
她如此想着,抱紧了李成暄的腰。再怎么样,她也只有李成暄了。倘若连李成暄都失去,她似乎就一无所有了。
因着这念头,夜里初雪格外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