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李成暄并不喜欢孩子。即便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是脆弱而邪恶的,即便是他自己的,也?不例外。他甚至讨厌自己的孩子,因为若是有一个孩子,势必无?法忽略地闯入他们的世界。
阿雪会关心他,爱他。他们之间有血脉相连。血缘的纽带实在是太难斩断,就像李贞和李宛那样,即便母亲如此不堪,也?仍旧要守住这血缘纽带。
一想到如此,他便厌烦不已。
但他面上一点没显露,他亲吻阿雪的额头,亲吻她的眼睫毛,亲吻她的鼻尖。
也?是奇怪,分明他都服过药,怎么会有孩子呢?但是事事无?绝对,他明白这道理?。
这个孩子,才开始,便已经逃过他的算计,来到初雪腹中。他更加不喜,一个打从一开始就这样挑战他的人,日后必定叫人不喜。
他们腻歪了一会儿,才宣太医进来请脉。
这一回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轮番上阵,替初雪诊脉。如此大的阵仗,倒像是真要确保万无?一失。
落在旁人眼里,又传为一桩佳话。
太医们特意将这事划分出一个轮值表,哪几日,由哪几位太医负责。
初雪看着他们忙里忙外,不由捂嘴笑了声。
新帝初登大宝,皇后便身怀有孕,这自然是大喜事一件。他们都说,这是上天降予的恩赐。
李成暄觉得他们愚蠢至极,万事都能与天挂上关系。
天能做什么?天什么也?做不了。天只能成为愚昧无知的人的挡箭牌,或者成为有心人的一把剑。
*
天空阴沉,一瞬间落下雨来。
初雪和李贞本在长信园的院子里散步,忽而落雨,只得进檐下避雨。
李贞处处护着初雪,好像她一夕之?间生活不能自理。
初雪这么调侃,被李贞反驳:“还是注意些,不坏事。”
初雪嗯了声,伸手去接檐下的雨,听见李贞说:“大姐姐昨天夜里没了,你知道吗,阿雪?”
初雪一愣,转过身看李贞:“没了?”
李贞点点头,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对,昨天夜里,她回到自己宫里,支开了宫女,自戕了。”
她说到这里,一声叹息,“算了,不提她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阿雪,你也?别太放在心里了。”
初雪勉强笑了笑,等李成暄来甘露殿的时候,她提起这事,“大公主昨晚自戕了,是吗?”
李成暄看着她,点头,他取过旁边的一只琉璃盏,“他们疏忽了,没有看住她。”
他语气轻飘飘的,还带了些惋惜。惋惜的不是人死了,是人就这么死了。
初雪低垂眉目,仿佛心口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们都死了。
李成暄斟好茶,晃了晃,抿了一小口,又给初雪倒了一杯蜂蜜兑的水。
昨夜自然是有人来报过,说大公主有寻死倾向,问他要如何处理??
他本想留她久一些,但昨日他心情不好,又想,不若让她去死吧。
后来李宛果真自戕。
真是脆弱到不堪一击,毫无乐趣。
初雪接过茶杯,贴着杯沿饮了一口,听见李成暄问:“阿雪今日兴致不高。”
是陈述句。
初雪不否认,“有一些无?趣。”
“无?趣?”李成暄重复她的话,笑了笑,“那便命她们做些有趣的事。今年女官考核要开始了吧?便让阿雪来出题,如此可有趣?”
初雪托着下巴,“听着像是自找烦恼,不过也?可以试一试。往年都是考些正儿八经的东西,今年便换换花样,考点不一样的。”
李成暄笑:“嗯,若是还觉得无?趣,便让她们都陪着你玩。”他也?托着下巴,突到初雪眼前,笑容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