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茗烟竟然直接有了角门的钥匙?
贾母当即勃然大怒,便即刻要去拿守门的婆子,“茗烟的钥匙从哪儿来?谁给了他钥匙私自去配了不成!”却被楚旻拦住了,她只问那媳妇道:“茗烟认了?”
“他并不肯认,还说是凑巧钥匙能开两把锁。但?这话实不可信,那钥匙上尚有荣府内的刻字,只要拿出钥匙册子来一对,必然是对得上的。”
“这就有意思了。”楚旻看向贾母,笑?道,“竟还不是他私自配的,还是原样的钥匙——老太君可还有什么话要问?”
贾母忙赔笑?道:“没了。”
“既如此,便拿钥匙册子来对一对罢。”
凤姐忙拿过钥匙来,先仔细看了一番,忙同楚旻福身笑道:“叫我说,竟很不必去费那个功夫了,这上头就是家里?的刻字,再没有别人家是这个样式的了。”
楚旻却仍要叫人去对一对,“别教真是凑巧了,说出去反倒显得我的人冤枉了谁。”凤姐只好叫过一个媳妇来,便使她拿着钥匙跟平儿去开?了库房找钥匙册子对一对,自己亲在廊下等消息。
宝钗和莺儿跪在地下,只觉一呼一吸都是煎熬。
凤姐极快便笑?着进来,口内只道:“我说的,再不能有错——就是原来的那钥匙。”
楚旻笑了笑?,“这更有意思了,茗烟怎么拿着了园子角门上的钥匙?”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楚旻听见,立时便道:“谁在那里说话?”
众人忙分开?一条道让站在后头的那人上前。
却是个三十来岁的媳妇,她上来就跪倒给楚旻磕了三个头,道:“奴婢柳善家的,原是管园子内各处大小锁钥的。方才公主一问,奴婢便想起来一事。”
“前儿宝姑娘这里?莺儿才去了奴婢那里说钥匙找不见了,许是丢在芦苇荡子里?头。便叫奴婢换一把?锁,省的说不清楚。”
“奴婢便回了二奶奶,二奶奶叫人换锁的,只是常使的那个锁匠偏不好了,一时竟还不及换。今日才取了新锁来,正预备着去换上,谁知就……”
她不敢再说了,但?这话已经足够了。
楚旻挥手叫她下去,又命藿香继续审莺儿。
藿香便质问道:“你?才丢了钥匙,偏就在你那干哥哥茗烟身上找着了,是不是你私自给他,好方便他进出的!”
莺儿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咬死了不肯认,哭着只是道:“奴婢真是丢了钥匙,兴许、兴许就是他捡着了……”
藿香立刻抓住了漏洞,厉声道:“放屁!你?不是说丢在芦苇荡子里?头么?便是你不知道,再不济你还能去哪儿,那钥匙左不过是园子里?头没的,茗烟若是不曾进来过园子又是从哪儿捡到的钥匙!”
莺儿登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楚旻轻轻拍了拍扶手,藿香立时退回一步,垂首听吩咐。楚旻缓缓道:“既是你说不清楚,茗烟总逃不过罪名,审到这里?他的罪清楚了,登徒下流之罪,罚他八十棍子,生?死由天罢。”
藿香立时应道:“是,奴婢这就叫军中退下来的好手掌刑。”
八十棍子!还是军中好手掌刑,寻常四十军棍下去,若是不好生将养,命就没了大半,八十棍子下去,哪里还能有命在!
莺儿登时慌了神,眼看着藿香抬腿就要走,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飞身猛地保住了藿香的小腿,嘶声大喊道:“是大爷!钥匙给了大爷!”
“哪个大爷?”藿香紧追不舍。
“我们家大爷!”莺儿哭得眼泪鼻涕混成了一团,扯着嗓子叫道,“螃蟹宴前天大爷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进了园子,就跑到这里?来要走了钥匙开?门出去的,钥匙是他拿走了,不关茗烟的事儿……”
宝钗猛地转身,劈手就是一下子,目眦尽裂,“你?胡言乱语!哥哥何曾来过!”
她太清楚了,一旦薛蟠曾进过园子的事儿传出去,哥哥这样,她这个妹妹就再也没有能进宫伴读的机会了!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让一个德行有亏人家的姑娘去做伴读,何况那人还是楚旻,是有实权的安定亲王的掌上明珠,安定亲王听见岂肯罢休。皇后必然不会冒这个险。
莺儿扭开连不敢看宝钗,只是一味地哭道:“姑娘你?行行好罢,要是再不说,我的哥哥就没命了呀……大爷、大爷再怎么样,也不能丢了命……”
宝钗心都冷了,根本不敢看上面楚旻的神色。
也没看见下面众人神色各异,心内都有了一个猜测——薛家大爷进了园子?那螃蟹失窃之事,不会真是他们薛家贼喊捉贼罢?
“你?还是没说——钥匙你?给了薛家大爷,那又是怎么到了茗烟身上的?”
莺儿瘫在地上,喃喃道:“是大爷自己给了他的,大爷不敢叫姑娘知道,又知道茗烟是我的干哥哥,便把钥匙给了茗烟,让他再进来给我。”
这话便圆起来了,似乎处处都说得通,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真相的时候,外头忽然一阵喧嚷,有个人疯了似的叫道:“放你娘的罗圈儿屁!我都听见了!谁拿了钥匙,谁又给了茗烟——你?给我说清楚!”
竟是薛蟠!
原来宝钗这里?人太多了,事情瞒不住,不过一时半刻的就传的沸沸扬扬,有好事儿的告诉了薛姨妈,偏薛蟠正在这里?,还听见了。他最是清楚宝玉身边这些小子们的秉性,瞧着宝玉老实听说,实则外头玩儿的样样也少?不了他,他身边的小子更是些色中饿鬼。
他亲妹妹院子里?头进了男人,还是茗烟,这还了得?薛蟠登时就坐不住,头发根根立起,虎狼似的冲出去就要揍茗烟一顿,薛姨妈是拦也拦不住,偏白日里那门还没关,薛蟠壮得牛一般,看门的婆子那里拦得住他,猝不及防竟叫他横冲直撞,直闯进了蘅芜苑。
直进了院内,方叫楚旻身边的人拦下了。
薛蟠性子最直,最恨人家冤枉他。听见了莺儿这话,在外头就叫骂起来,非要闯进来让莺儿当着面说清楚了不可。
外头楚旻的人哪儿肯放他进来!各个虎着脸道:“里?头是我们公主,还能让你?闯进去不成!”薛蟠横起来还不肯呢,藿香这时出来了,看着薛蟠只一句,“我们公主问你,海州的监牢住着舒不舒服?你?若是闯进来,唐突了我们公主,少?不得再让你进去舒服舒服了!”
薛蟠吓得一抖,登时不敢再动了。
藿香这才道:“你?有什么话要说,现就说了,里?头听得清。”
薛蟠让她一吓,便老实许多,也不敢撒谎,便自己道:“我没拿什么钥匙。那天我的确是喝醉了酒,是叫人抬回来的,可并不是螃蟹宴前一日,却就是螃蟹宴当天。第二天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那个什么什么闸那里,躺在水里?头,身上全湿了。”
“我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慌慌张张就跑了,正看见莺儿在院子外头拿这个篮子编花篮,她看见我急急忙忙地就让我进去,说怕人看见。”
“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没细想,如今再想起来,似乎她看见我并没有很吃惊的模样。”
“那是什么时候?”
薛蟠老老实实地道:“是螃蟹宴第二日了。我也是那天回去了才知道螃蟹丢了,之前并不知道。”
这就跟莺儿说的大不相同了。
一个,薛蟠说是螃蟹宴第二天醒来在园子内,也是这天去的蘅芜苑,可莺儿说的提前了一天。再一个,薛蟠说是莺儿编花篮子时看见了他,可莺儿说的是薛蟠自己跑到蘅芜苑后门敲门,她打开?了门才看见是薛蟠的。
到底为何两人说的如此大相径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