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那个。”
寺丞比着腹下三寸。
“一?刀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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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府在的永宁坊里权贵聚集。三皇子穿着黑色袍子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见到季启明的面,他们在偏僻的厢房内,细长的白玉瓷瓶放在窗下,季启明点了点插在瓷瓶里的梅枝,一?束艳红腾然生长,顺着窗缝绕出外面,花枝颤动,监听外来脚步。
“这里安全。”季启明说罢,三皇子随后把城南到大理寺一事从头到尾说出。
季启明沉吟。
三皇子把来龙去脉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忐忑不安看着季启明——启明启明,真的和明日之星一?样成了他心?中的指望,唯恐这人出一点错误,有一?点故障。他在二哥身边看见过季楚狂,这两人走得近,难免有什么勾当。
——于是又低声:“季楚狂不可不防。”
季启明背手踱步,他有一?张完美的近乎标准的面孔,在微光下半面微明,又像被打磨出的一?尊佛像,行走间却带着人气。三皇子又待劝什么,季启明叹气:“我本不欲说,免得您多心?。不过楚狂——”
“实在不用防备他。”
季启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四?弟已经把事情原委跟我说明白。”
三皇子哑然失声:“全说了吗。”
“全说了。”
随即,季启明给三皇子出策,目前唯一能克制二皇子的就是陛下,不如把实情告诉陛下,等陛下定夺,三皇子还在犹豫什么,季启明却直通内院,把原委告诉父亲,一?气呵成。
今天休沐。季破军一?听到大儿子传来的消息,眉头一竖,也想到皇帝安危,随后披甲上阵,拿着令牌和武器匆匆往皇宫赶去,官员无事不能随意打扰皇帝休息,整个王朝除了宰相、六部尚书或密探守卫,就是他了。
他一?路步伐匆匆。
穿过残败夕阳下如血般的红色宫墙。
他想:真是如血一?般。
眼前一?片猩红,二儿子剔骨那天也是血茫茫一片。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他觉得——不祥、真是不祥。
到了宫门,他和往常一样跟值守的太监说明来意,等着皇帝召见。小太监微微屈身,穿着浅红衣袍朝里面跑去,不多时宫里走出来一个年长些的、面生的太监。
“陛下听说您来,特别高兴。不过他正和楽德博弈呢,脱不开身,就让老奴带您。”
楽德是陛下身边惯用的,季破军松口气。
“还请跟上。”老太监转身,带着往深深庭院内走去。
去的是百戏兽园的位置,陛下正在那里和楽德戏耍,老太监带着季破军在九曲回廊里左转右转,却在一处炼丹房停下,推门而入道:“陛下在百戏兽园受了风寒,正在这里休息,容我汇报一下。”
季破军脑袋里冒出一个浅浅的想法,叫屋里的声音打断。
皇帝欢喜的声音传来:“破军来了还通报什么,叫他直接进?来!”
他们两人一直这样亲密无间,没有什么隔阂,他年轻的时候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当过侍读,说是侍读,却和兄弟没什么区别——几乎表里一?体,但越是这样,季破军越是明白,有些规矩他就不能僭越。
他要好好珍惜陛下的恩情。
季破军跨进去。
这天傍晚。在炼丹房的屏风后面,陛下的咳嗽声时隐时现,他穿着一?身明亮黄袍的影子在屏风上若隐若现,像是一只触须微张的虫子,也像是张开五爪的真龙,陛下说,他本来不欲麻烦季破军,但实在无可奈何,“也是缘分,”陛下说,“我本来想自己熬熬就过去,就此结束算了,但没想到,破军你竟然和我心?灵相犀,来宫里见我。”
“……可见,这就是缘分,也是命数。”
“破军,你说是不是。”
陛下身体有恙已经很?久了,方士给他练了一?丸长生药,但还缺一味引子,这个引子需要白银为芯才行。陛下的声音若隐若现,细丝丝像要断掉,他要季破军跳进炼丹房中间烧红的鼎里,自觉成药。
“这就是命。”这句话说得真不错,陛下本来不想拿他下药,但谁叫他一?心?一?意非要过来,就像陛下是皇子而他是臣子一?样,都是命——自从十二岁当了白银,他被指派给陛下当侍读的时候,这种话就时时刻刻响起,他永远记得陛下说,有人是云,有人是虫,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命如纸薄,这些都是定下的。
人有三六九等,也有高低贵贱。
皇室的命就是贵,就是重。
臣子的命就是贱,就是轻。
他在大春祭的时候殊死搏斗赢了,向地母娘娘求得愿也不过是——“让皇子成为陛下”。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他是皇子的侍读,让皇子成为陛下,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皇帝明黄色的薄影子在屏风上,他说:“跳吧。”季破军迷了眼睛和神思,蹬腿就要往里跳,但紧要关头忽然一停,“不对,你若是陛下,怎么不敢露面——”他高高一?跃,击毁炼丹房里的屏风,后面坐着二皇子,还有一?个矮小的学舌把戏人蹲在一旁,就是他在学皇帝说话。
季破军冷笑一?声,拿起长|枪就要把他们刺个对穿。
“陛下绝不可能说这种话。”
二皇子不慌不忙,他甚至悠闲超前跨了两步,“一?、二、三……”三声一落,季破军突然垮了下去,浑身像是断了筋脉一?样重重跌落在地上,甲胄咣当乱响。
“父皇吗。”
二皇子居高临下。
“父皇怎么不会做。”
“我这下药的手段,还是跟他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
《中国社会生活史》
《中国历史知识全书:中国古代的学校和书院》
《中国古代天文历法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