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没想到季槐梦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在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密探源源不断的带来线报,什么夹着毒|药瓶上了街,什么吃了饭去了锻造铺,接着又?用炉子把小瓷瓶烧了——二皇子听得清清楚楚。
他手中紧握,攥成拳狠狠往桌上一砸,面上还是一派的沉幽冷静。
“找到他,带过来。”
一众密探再次出马,没一会儿,密探首领再来报,说季槐梦不愿意来,离开锻造铺之后直接回了天将府,并且让府里落了禁制法阵,挡了他们窥探的视线。
密探首领问:“要不要夜间闯一闯。”
二皇子瞥他一眼:“怎么闯?”
他脑子有病吗,没事派人去闯一个将军的府邸,这个将军还是他爹眼前重用的一个得力干将。
于是挥手让密探首领下去,说:“再议。”
“我觉得他脑子有病。”
回了天将府,季槐梦和季飞星闲聊。
“我去找他,你猜那个二皇子怎么说,背着手,不肯看我,指头动了动示意我桌子上有瓶毒|药,让我给大哥下了。是粉末还是液体也?不说明白,三分钟见效还是三小时发作也?不指点,下毒反应是口吐白沫还是肚子疼也不讲讲。”
“怎么,他当我是身经百战的特工还是自学成才的天才?更别说让我下药毒自己亲哥,一两银子的定?金都不给,就是贱也?没有这么贱的。得是脑子有病才能想出这种流程和方法。”
一滴冷汗缓缓流下。
季飞星开?口:“我的好二哥,咱就别说下毒的事了。这不是大庭广众能说的。”
“这有什么?”季槐梦道,“只要大哥和父母没听见就好了。”
季飞星缓缓开?口:“但是咱妈年轻时候是一念城有名的千里耳……”他指指自己的耳朵,“你没觉得咱妈的耳朵比常人更长吗。”
这……
季槐梦回忆了一下母亲两米六的身高。
她那“稍微长一点”的耳朵实在不起眼。
不过季飞星都提醒了,季槐梦也没有那么无聊非要在钢丝上跳舞,点头闭上嘴,季槐梦的院子里面连本书都没有,就是些花木、偏卧和珍宝架子,好看是好看,但无聊的很,于是他跟着季飞星去了他的院子。
一念城只有有修为的人才能当官。
不然书读了除了废纸之外也?没有什么用处。
想必爹也知道这件事。
季飞星院子要更简洁清静一点,两人迈进?去,守在院门口的门人行了个礼,季槐梦看着他,点头道:“你好。”
季飞星都走前面去了,又?转身把他这个磨磨唧唧的二哥给拽回来,他们两个刚打开?书房门,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高大男人,男人目光清正,他身上有一种非常标准的英俊感,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多面体刚好映着完美的灯光。身形高大,大约有二米三左右。
男人耳垂有点红。
他朝两人点头:“二弟,三弟。”
季飞星很是激动,就像是迷弟见到偶像一样,眼睛里冒小星星,“大哥,您回来了!”
季启明点头:“外面事情结束,暂时回家休养。”
季启明是一念城的骄傲和标志性人物。他常年不回家,不是在外面游学就是在外面斩妖除魔,来往结识的都是各个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一念城有个报纸,报纸头版是季启明又做了什么大事,报纸最后一版是每日趣闻——季槐梦又给一念城的居民?添了什么乐子。
天将府也?算是有卧龙雏凤两位人才。
他季槐梦区区不才,就是其中一个。
季启明已经见过了母亲,他这次是来看看两个弟弟怎么样。
季槐梦问他:“最近好啊。”
季启明说:“挺好,见识了外面许多风土人情,也?结交了三五个同道好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此外我经历许多奇人异事,唏嘘天下之大我还有的学。”
季槐梦点点头:“在外面吃的还好吧。”
季启明回答:“时而餐风饮露,毕竟是外面奔波没有家里这么让人舒畅,不过清风伴明月,偶尔有琴声相奏,颇有上古君子之风。不过去了镇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临海小镇多海鲜佳肴,走街串巷里的饮食也?多和鱼虾蟹酱有关。说起蟹酱……”
季槐梦:“谢谢谢谢,这就够了,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很开?心。”
季启明有些?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二弟相处,印象里的二弟总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样子,不爱说话,低着头玩自己的衣角,季启明凑过去,二弟也?总是飞快扭过头,宁愿盯着窗子也?不远搭理他。
季启明上前一步:“我在外面得到一样东西……”
话没说完。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季飞星大怒:“你不喜欢听,我喜欢听啊。”别人想听季启明说话还听不到呢,哪有季槐梦这么打岔的。
季槐梦瞅他:“你嫉妒了。”
季飞星:“我没有!”
季槐梦转头就和季启明告状:“大哥,今天这小子还想托人买举荐试题,一脑子歪门邪道。书不好好读,心眼倒是很多,我觉得关他三个月让他清清脑子不错。”
季启明张口,怀疑看向季飞星:“阿星这……”
季飞星大恨,指着季槐梦道:“明明是你陷害我!”
季槐梦双手一背,严肃看着三弟:“那我问你,今早你是不是想买试题?”
“今早,我,明明是你!”
“问你是不是,没让人说这么多废话。”季槐梦转头对季启明,“看这老三,心眼真多。”
一边揽着季启明往外走:“走,大哥,我们兄弟两个常年不见,今天怎么说也要聚聚。”接着随手把书房门给季飞星关上,在外面扬声:“好好学习,不要总是想走捷径。”
季飞星迟了一步,况哧一下撞在门上。
凄惨大喊:“你放我出去!季槐梦,你别不当人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季槐梦——给我把门开开?!”
季槐梦倏尔一笑,对大哥道:“三弟就是闹腾。”
季启明低着头,也?没给季飞星伸张正义,可能在老二和老三这两条船上他衡量一下,于是上了老二的贼船,他微微张口:“二弟,我……”
话到半截压在喉咙里,接着又?鼓足勇气。
“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季槐梦站住,笑。
“哪些话?”
“下毒吗?”
“听见也?无妨,我是真觉得二皇子脑子有病,大哥你呢。”
季启明脑子里的话全忘干净了。他本来想好若是二弟撒娇不认,那他就当自己听错,也?不深究后果,如果二弟痛哭流涕说自己做错了,他也?要有大哥的风范,抱抱二弟,说:“没事,大哥不介意,只要我们兄弟和好如初,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他独独没想到。
二弟能认得这么敞亮,这么痛快。
“二哥。”季槐梦诚恳:“我知道过去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过如今已经知错就改,今天烧了那瓶毒|药也是立个军令状,想让大家看看我和二皇子鱼死网破,割袍断义的决心。”
他伸手抱了抱大哥。
“大哥,我希望我们兄弟能和好如初。”
季启明……季启明被先声夺人,只能按着季槐梦的剧本走,给他来个“不介意”、“充满兄弟情谊”的拥抱,接着他噗嗤笑出声,满脸无可奈何,道季槐梦:“你啊。”
他这个二弟,虽然面上不显,但心气也?有三丈高,任谁也?别想压过他去。但季启明不在乎,他向来胸怀宽广,是能在战场上和敌人化敌为友的那种人,只是在心里调侃两句,也?就算完。
季槐梦也笑着朝他行礼:“承蒙退让。”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荷花池。水光盈动,池上荷花娇艳欲滴,这里没有人来往,只有一处僻静的小亭子立在中央。连只蚊子都没。
“二弟。”季启明开口。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我知道你在担心根骨修炼一事,这是我从某一处古神秘境里得到了灵药……你若是,若是真的下了决心。不妨服用。”
季启明神情郑重。
“只不过我也?得先提醒。这是上古时代的灵药,距今也?有千万年,你服用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说不清。”
季槐梦结接过瓷瓶,道了一声谢。
没有修为在一念城可以说寸步难行。
天将府里的禁制法阵是需要法力才能催动的。他一丝法力也?无,就像是进了自己家门却没法把门关上,贼人愿来就来,愿走就走。平常行旅坐骑——譬如他和季飞星在东面集坊里面看到的那头狰狞野兽,也?是当代人出行的代步工具之一……没有法力,连坐骑也?跨不上去。
回了厢房。
季槐梦晃了晃小瓷瓶,拖来一张桌子,在盈盈灯光下,解开小瓷瓶的塞子——他想了好久,是粉还是液体,是糖丸还是黏块——都已经过了上千万年,过保质期了吗。
但是他唯独没想到。
一个黑泥一样的泥巴怪从瓷瓶里跳了出来,发出“叽叽叽”的叫声。啪嗒一下落到桌布上,接着两个胳膊撑起身体,又?长出两条腿,撒欢似的在屋子里狂奔。
“叽叽叽叽——”
“叽叽叽叽——”
这东西就像是被封锁在钓鱼瓶里千百年的小魔怪一样,一见了鲜活空气就疯了,在屋子里上下乱窜,根本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还是“灵药”,怕不是吃下去就能立刻“破肚而出”,“重见天日”。
灯光盈动。
一道黑色影子投在墙壁上。
季槐梦单手撑着脑袋,无奈看着小魔怪在屋子里狂奔,他看烦了,就自己睁着眼走神,他没有食欲也没有睡欲,走神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好,只能大脑放空,整个人的灵魂飘啊飘,像是有人拖着他胳膊往上飞一样,他飞出自己的身体,飞到屋梁上。
这时小魔怪一个噗嗤落到他身前。
对着他开?始疯狂“叽叽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