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以泽料想不到自己会这样胆大妄为。
他用天真掩饰骨血肮脏的本能,清凌凌的眼睛满含澄澈水光,好似无辜无措的孩童:“难受……”他呛出一缕轻软的鼻音,神色又是隐忍,又是茫然,“师尊,我是不是中毒了?”
如此表现,是很合理的。
青云宗有许多血气方刚且单纯无知的少年郎。毕竟善庆堂不教这种东西,青云山又没闲书看,有人发现身上不对劲,要么问师长问教习,要么靠自己瞎摸索,都是正常事。
燕以泽不想一个人“摸索”。
他有师尊。
他把自身柔软脆弱的一面展露给师尊看,期待来自师尊的细致安抚。
师尊看清“伤口”,表情十分凝重。
燕以泽眼神放空,迷茫而仔细地捕捉师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看他因惊异而放大的瞳孔,微微颤动的喉结,右手僵在半空,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触碰“伤口”。
燕以泽决定再添一把火,略带哭腔唤:“师尊……”
宿怀星听得浑身一抖。
艰难地润了润嗓子,颤声道:“这个、这个伤……”
卧槽卧槽这什么伤法从没见过!!这踏马是不是绝症!!不要啊我还没拐你回家振兴魔教崽你不能有事!!!
宿怀星满心震惊惶恐不知所措还有点“崽崽受苦我竟然帮不上忙”的愧疚。脑子里舞了一套王八拳,表面还算平静,将徒弟打横抱起,淡淡说道:“莫怕,师父带你去药堂。”
燕以泽:???
燕以泽:!!!!!
宿怀星怀抱十七八的大孩子,小心翼翼避着伤口,姿势别别扭扭,风驰电掣直奔青云药堂。
燕以泽衣裳都被扒了,只裹着一件潦草的对襟,风从“伤口”一路灌进心口,血液奔流的热意“呼呼呼”地吹凉。
燕以泽心头冰凉凉,眼看师尊就要抱他飞出瑶华峰,咆哮似的低吼:“我没事!放我下来!!师尊放我下来!!!”
宿怀星冷静地说:“肉身乃修道之基,切不可讳疾忌医。”
“……”
“莫怕,有师父在,以泽不会有事的。”
“…………”
卧槽崽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毒素入脑神智不清了吗?
宿怀星再也冷静不下来:“应我一声,崽!!”
“师尊我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个伤我自己会治您放我下来……”
剑光猛地停在云间。
“你知道?”
“嗯,听师兄说过。”
燕以泽从震撼中回过神,恢复了一贯的演技。
宿怀星略一犹豫,飞剑降落,他问:“需要什么准备?”
燕以泽道:“去、没人的地方……”
宿怀星没敢放下徒弟,抱着人深入山谷。剑意结阵,驱开闲散小动物。不知青云哪一座孤峰深处的平坦林地,夜风停息,四周安静到了极点。
“这里可以么?”
“嗯。”
“……”
“……”
“看我做什么?快点治伤。”
燕以泽羞恼地拢紧膝盖:“您、别盯着我看。”
“为师不能看?”宿怀星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眼神锐利起来,“这是什么疗法?哪个师兄告知你的?我去问他。”
“……”
燕以泽有点麻木,乖乖展示“伤口”。反正师尊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呵呵,看吧,没关系。
风自八方来,吹乱缭绕的云层。
月光漫山倾洒。
亮的山石更亮,暗的阴影更暗。
燕以泽挑高眼帘,双目迷离瞧着师尊。师尊身穿七曜宗送来的常服——荀奕虽然人不怎么样,眼光着实不错,这衣裳色正而庄肃,剪裁妥帖,一眼便能赏阅线条流畅的肩颈,以及……
察觉徒弟热烈的目光,宿怀星教训说:“认真点,别分心。”
怎么认真?他要怎么认真?
燕以泽哑声说:“师尊,您抱一抱我。”
宿怀星自然而然揽他入怀,安抚地摸摸头发:“这样好些么?”
“……嗯。”
燕以泽深深吸一口朱雀热烈的气息。灼烧的烈火燎烤全身,是令他安心的气息。
今天这一遭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就不奇怪了,朱雀不怎么在意肉身结合,他们交好只为繁衍子息,初次即是终生的占有。
所以不必心急。
慢慢来、慢慢来,他有足够的耐心,他会让师尊把神魂血脉交给他,心甘情愿、生死不渝。
到那时……
“怎么流血了?!!”
宿怀星嗅到一点血腥气,抬眸一看,大惊失色。
“没事。”燕以泽神情镇定,抬手擦了擦鼻血,“这几天补药吃多了,虚火太旺。”
这是真的。
宿怀星稍稍安心,继续观察他看不懂的伤,眉心蹙起:“这算治好了么?”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