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怀星睁开眼。
玉女宫灯火通明。
荀奕杵他面前点头哈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宝物失灵,害您受苦了。”
这鬼话说的,小狗都不信。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腰间传讯符疯狂预警,宿怀星灌入真元查探,符箓另一端回应诡魅,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应当有人用了高阶法术,遮蔽行踪。
符箓传来一道稚嫩童音——“哎呀呀,道君您逃出来啦?那个燕以泽,您总算看穿他的真面目了吧?”
宿怀星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顾自说:“您这位……阿绯,在我手?上哦。想要这孩子平安,拿燕以泽的命来换。”
宿怀星道:“好,到哪儿换给你?”
“换命”一事他说得利落干脆,毫不犹豫。仿佛与阿绯相比,徒弟的安危他全不在意。
燕以泽一言未发,静静闭上双眼。
“您哄我玩儿呢?再?跟您碰面,丧命的就是我啦。”小姑娘笑音忽淡,阴森森道,“杀了燕以泽,我自会放这孩子回家。”
话音将落,传讯符彻底失去感应。
宿怀星用力捏住符箓残留的灰烬,目光转向荀奕。
事情到这一步,再?隐瞒也瞒不住了。
荀奕又表演了一套我骂我自己,沉痛自责深刻自省,叭叭一大通,最后说:“是我那个侍女……手脚不大干净。”
宿怀星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荀奕嗫嚅:“她,是个小妖怪,我随手捡的。她说她仰慕道君您,依照您的样貌化形……”
胡扯。
宿怀星面无表情想,他血脉特异所以容貌极致而近妖,寻常小妖怪怎么可能化形成“元衡”的样子?
荀奕道:“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应该犯过事。她刚找来七曜宗那会儿,我帮她挡过几次禅宗追捕……”
宿怀星皱眉:“这种人你也敢带在身边?”
荀奕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她是替身,她当我是移动金库。各取所需而已,还要互相查底细吗?”
“……”
这个人怎么能把找替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尤其当正主在面前的时候?
宿怀星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这点破事还需要别人去查?”
“这个、这个不重要。”
荀奕心甘情愿当冤大头被坑,但是不情愿别人用这点怼他,连忙转移话题,“若非我替她遮掩妖气,禅宗早捉住她了。您要找她,不如去问天龙禅院那些僧人。”
又是天龙禅院。
如果可以选择,宿怀星断断不会踏足天龙禅院。
那地方和他犯冲,佛子金光照在身上一点他就不舒服。
但是为了阿绯……
宿怀星道:“以泽,走。”
荀奕道:“这就走了?要不我送您一程?”
宿怀星道:“好啊。”
荀奕:“……”客气一下而已,您怎么当真了。
和大魔头感觉类似,七曜宗主也不喜欢天龙禅院。禅宗地界太过洁净,他神魂有邪气,与佛光一照,便要陷入自苦的煎熬。
宿怀星急于救人,顾不得许多。
一行人千里迢迢赶至天龙山,正值佛子讲经,光芒普照人间。
宿怀星深吸一口气,一步步登上石阶。
但是,奇怪,佛光照耀全身,并无不适,他只觉得温暖。
很温暖,很安心。
像是回到、幼年母亲的怀抱。
不单是佛光,僧侣绵延的诵经声也不再?刺耳。偌大的天龙禅院,完完全全接纳他的存在。
是重塑了肉身的缘故?佛门不再?视他为需要净化的魔头?
荀奕跟在他身后叨叨:“道君我对不住您,我龌龊,下流,呜呜呜我该死啊……”
宿怀星道:“你不真心忏悔,只是嘴上说两句,讲经的那个秃驴不会放过你的。”
啧,他骂圣僧是秃驴,佛光毫无反应。
这个光怕不是坏了。
他们来到大殿,天龙禅院正好结束了一日的讲经。
小沙弥走上前来:“施主,佛子有请。”顿了顿,说,“只请您一人。”
荀奕赖蒲团边扇风,无?所谓跟不跟去。盛凌霄比他更惨,今天禅宗请下的圣光大半都照他这个妖王了,只得停下调息。只燕以泽不受佛光影响,也可能他受影响最大,听说师尊一人要走,竟然没死缠烂打跟上。
小沙弥引路,宿怀星随行。
香客散去的禅院十分幽静。
昨夜落了一场大雪,散乱在林间的浮图塔塔檐洁白,鸟雀飞过,簌簌落下几点雪。
虽说佛光普照,但天龙禅院毕竟是离佛国最近的地方,佛光似乎比旁处更干净圣洁。白塔左近,身披僧衣的那个人,好似光耀中心。
小沙弥不知何时退开了。
禅院幽静,天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宿怀星凝望着“佛子”。
他觉得荒谬。
良久,宿怀星说:“你剃光头挺蠢的。”
佛子道:“看久了就习惯了。”
他的声音听着很舒服,一如玉净瓶洒落的甘露。
宿怀星还是觉得荒谬。
他不高兴,神情有些嘲讽:“你以为躲进庙里当和尚,本座就不跟你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九执新皮肤+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