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江慈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江夫人撑起笑:“能有?什么事?你这孩子,一点心思能瞒得住谁?”
“你父亲调任的事,你应当早就知道,只是让你先一步回去,怎么还?胡思乱想起来?了。”
江慈的确未经世事,但不至于连自己的母亲都看不懂。
她退开一步,摇头道:“我不回。”
江夫人:“你说什么?”
江慈:“我是随父亲母亲一道来?的,要回也该一道回,没有?我自己独自回的道理!”
江夫人急火攻心,气的捂胸口?:“往日里你任性?也就罢了,这一回没得商量!”
江慈耿直脖子:“要我回也可以?,除非母亲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都说了没什么事,你总问什么!”
江慈别开脸:“既然没事,想来?父亲也可正常调任,那我随你们一道走。”
江夫人不再?与她废话:“此事由不得你做主,我自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江慈:“我不走!说不走就不走!”
江夫人气得直跺脚:“这孩子,到底随了谁……”
江慈跑从江夫人的屋里跑出来?时,玉桑飞快闪身躲到柱子后,险些泼了手里的核桃芝麻糊。
少顷,屋里传来?江夫人的叹息。
玉桑稳了稳手里的东西,走出去。
“玉、玉娘子怎么来?了?”见到玉桑,江夫人收起惆怅,温柔露笑。
玉桑没递上甜品:“我随手做了些吃的,郎君用过很喜欢,便想给?夫人与江娘子也送一些尝尝。”
江夫人让人接过,笑道:“何必这么麻烦,郎君与玉娘子想吃什么,吩咐厨房一声便是。”
玉桑笑笑,转而道:“方才见江娘子离开,模样不大好,没事吧?”
江夫人神色微变,笑着摇头:“没事,我们就一个女儿,自小骄纵惯了,小孩子脾气,不管她。”
玉桑点头:“没事就好。”
与江夫人闲谈几句,她便告辞,没想走到院外,却见一身男装的江慈要出门。
玉桑蹙了蹙眉,紧跟着过去。
江慈被?拦在门口?。
江夫人深知她秉性?,早已?派人守住府中各个出口?,就是怕她胡闹。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滚开!”江慈想去打探消息,她不愿任由安排的。
“姑娘别为难我们了,是夫人的命令,您不可随意出门。”
江慈准备硬闯,忽被?一只手拉住,她以?为是奴人胆大包天?同她动手,转身掀开:“滚开!”
玉桑不妨,踉跄退后,身子撞在木柱上,还?崴了脚,面露痛色。
江慈一愣:“怎么是你?”
最后,玉桑是被?江慈扶回去的。
“你怎么回事,也不知躲躲。”江慈的歉意夹在心烦意乱中,话便说的不大体贴。
玉桑揉着脚踝,问:“那你又?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江慈忽然沉默了一下。
玉桑搓揉动作放缓,悄悄观察江慈。
就在她以?为江慈要开口?请她帮忙时,江慈轻笑一声:“你我的约定,可能要作罢了。”
玉桑:“什么?”
江慈像是经历了一番认真的思索,道:“你知道,自己身边那位郎君,到底是什么人吗?”
玉桑怔住,没有?回答。
江慈倏地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也是,你聪明剔透,又?是他枕边人,怎么可能不知。”
她又?道:“之?前你我约定,只要回到京城,我会助你固宠,但其实,我也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在有?个风吹草动时,能给?我传个信儿,剩下的我会自己看着办,仅此而已?。”
“可现在,这计划怕是要搁浅了。”
她冲玉桑弯唇,坦然又?无奈:“我们未必能如?期回京,你的前程,也得自己去挣了。”
玉桑:“是江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江慈本无意与她说太多,但既要断,就得明明白白,干干脆脆。
“具体的我也不知,眼下益州最重要的是治漕一事,韩家人也好,你那位郎君也罢,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父亲已?在任数年,对这里最为熟悉,倘若朝廷现在着手此事,没人比父亲更适合。这事牵涉人力物力,复杂且难,耽误多久都说不准。”
她竟是这样想的?
——并?不认为江大人出了问题,只是被?事情?绊住行程。
玉桑说到:“其实,方才我给?江夫人送东西时已?见她愁眉不展,出来?遇上姐姐,我还?以?为,是江大人出了什么事……”
江慈摇摇头:“我母亲当年就不愿父亲来?此,她比我更希望早些回去,只是不说罢了。大概是我平日里在她面前念叨太多次,所以?现在希望落空,她怕我闹,才想把我先送回去。”
她没说的是,因江家与三殿下有?亲,现在却要协助太子治漕,父亲和母亲一定是因为这个,怕事情?不好处理会出错,便将她先打发回去,免得影响她与三殿下的事。
她已?恢复平静,明亮的黑眸里透着坚定的神色:“可我们是一道来?此的,是一家人,就算有?难处,也该守在一起共渡难关。我是不会走的。”
玉桑听得胸腔一阵热流涌动。
她喉头轻滚,温声道:“姐姐心里应当也以?身为江大人的女儿而骄傲的吧?你不像在担心会遇上什么祸事,反倒像笃定,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
江慈竟在她这番话里得到些鼓舞,暴躁褪去,越发坚定:“那是自然!京中比我父亲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就说江氏族里他也并?非顶天?。但我就是以?他为荣,他是个好官,好父亲,他遇到难处,理应有?家人陪伴支持!”
玉桑:“就算因此回不了京城,也无憾吗?”
此前,江慈对玉桑有?所保留,说话亦遮掩,现在说开,反而无所顾忌。
江慈的眼神微微变动,语调无端柔软:“桑桑,倘若你心里有?一个在意的人,你想过要用什么样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吗?”
玉桑怔住。江慈的这番话,让玉桑隐约窥见她迫切回京的心愿后藏着的另一半原因。
而这个原因,让她第一次察觉到这一世的姐姐与上一世最大的不同。
是少女心思里,最扰人的情?怀。
江慈也没等她回答,她认真道:“若我有?一个在意的人,我想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带着毫无保留与隐情?的情?意,还?有?骄傲与尊严,站在他面前。”
“所以?,即便我再?想回去,再?想见到这个人,也不能做任何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来?达成这个目的。”
江慈的话,正正击中玉桑的心头,一字一句,一遍遍环绕。
堂堂正正,挺胸抬头,带着毫无保留与隐情?的情?意……
还?有?骄傲,和尊严……
站到他面前。
……
江慈冷静下来?,歉疚上涌:“今日真对不住,你若有?不适,尽管找我。我先回房了。”
刚走出几步,玉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不拿回去吗?”
江慈回头,只见玉桑伸出的手里,放着一枚玉佩,是她们当日约定时交换的信物。
江慈走回去,拿过自己的玉佩,在手里掂了掂。
“其实长史府那日,我已?经觉得你与我想的不同。明明心思不简单,却能同我坦诚,所以?我今日才也对你坦诚。”
她说到这,话语一转:“既然都说到这,我不妨再?对你坦诚一句。”
玉桑扬首看向她:“什么?”
江慈忽然露出嫌恶的表情?,数落道:“父亲总说我感情?用事,冲动不计后果,这形容分明更适合你!你也就瞧着聪明,这幅样子进京,只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分明凶巴巴,玉桑却倏地笑出来?。
江慈没绷住恶脸,也露了笑,手中绳穗一甩,绕指一缠,将玉佩抓到手里,转身离开:“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