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几声?,那妇人毫无反应,寒翠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她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一口气,忙直起身,一脸的为难,最后跺跺脚,转身进院,将此事禀告给了?依然。
须臾间依然也出来了?,主仆两个合力将妇人抬进屋子,只累得气喘吁吁,接着依然打发寒翠去请大夫,又把昨夜剩的粥热了?,喂下去半碗,片刻后,妇人就睁开?眼睛。
依然自然要打听事情经过,只见妇人目光呆滞,喃喃道:“姑娘天仙一般的人物,何苦救我这?污秽身子?不如让我饿死了?,倒也干净。”
原来这?妇人是京郊一个寡妇,丈夫前些年去世后,便辛苦拉扯着一双儿女,靠几亩薄田度日。
不料族里有个无赖,游手好闲,又没傍身的技能,他?爹娘就打上了?这?几亩地的主意,几次三番撺掇她改嫁,妇人却立志守节,加上族长也算公正,这?主意便始终不能得逞。
结果?就在半个月前,妇人为了?织布赚钱,将儿女放在父母那里住了?几日,她则在家日以?继夜专心织布。
谁知某个晚上,竟有个闲汉翻墙进屋,将她侮辱了?,偏又在这?时?,族里那个无赖带了?人来,一口咬定她在家偷人,闯进门去,侮辱她的闲汉逃之夭夭,却将衣衫不整的她抓个正着。
妇人因?此被?宗族除名,赶出门去,只剩下一双儿女,被?族长分配给她小叔抚养。
她无颜回娘家,行尸走肉般流浪了?半个多月,来到这?京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又不肯失了?体面讨饭,再想想自己?遭遇,终是万念俱灰,又累又饿,倒在这?里,不是寒翠发现,再过半日,也就饿死了?。
依然怔怔听着妇人平静无波地叙说事情经过,语气当中竟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分明是已经绝望到麻木。她忽然想起薛明珠说过的:天下间女人何其苦?很?多惨事,是她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连想都想不到的。
一念及此,不由叹了?口气,恰好寒翠带了?大夫进来,妇人不肯让她们破费,却听依然沉声?道:“你安心看病,你往后的日子,我已安排好了?,不但让你好好活着,还把你儿女接过来和?你团聚。”
说完和?寒翠来到外间,感叹道:“我从前只以?为自己?命苦,小小年纪便身陷青楼,有了?个心上人,却偏偏不能如愿,连命运都不能自己?做主,被?人买下送进王府,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玩物。如今看来,我竟不是苦命的,明明是极幸运,遇上王爷,如今又能和?寒窗长相厮守,这?世间,比我苦的人太多太多了?,眼前便是一个例子。”
寒翠撇撇嘴:“姑娘该不会是动了?心思,要收留她吧?还要把她一双儿女接来,你可知那两个孩子要是依靠宗族,或还有前途,要是跟着她娘,就会被?族谱除名,在这?个世道上,没有亲族可以?依靠的孩子,将来会如何?姑娘倒是好心,可万一害了?人家呢?”
依然却是决心已定,摇头道:“我听她的意思,她那族里人也没几个好的,她的小叔是被?族长逼着收养了?两个孩子,焉能真心实意?她在我这?里,衣食无忧,供养两个孩子读书写?字,都不成?问题,至于将来,我好歹还有王爷和?王妃这?个靠山,怎么还不能给他?们谋个出路。”
“也好。”寒翠听她这?么说,点点头道:“论理,咱们院子再添两个人也使得,反正姑娘有钱,又不花方公子一分半文,想来他?也没话说。实在不成?,就和?王妃说一声?,把她送去张寡妇那里,做个女工,怎么都能养活自己?和?儿女了?。”
“正是这?样。”
依然点头,这?时?就见大夫走出来,只说妇人是饿得,并无别症,这?几日精心饮食就好。
这?于依然也不难,又进屋开?解了?妇人一番,对方本来自惭形秽,然而人但凡能活下去,哪有愿意死的?更何况依然不但不嫌弃她失节,还十分同情,极力劝说这?不是她的错,又找人陪她去族里接了?一双儿女过来,于是妇人也就安心在这?院中住下。
她本来姓秦,夫家姓王,应该是王秦氏,如今带着孩子与宗族断绝关系,便恢复了?本来姓氏,依然也只叫她秦嫂。
秦氏是个十分伶俐能干的人,不但将一个宅院收拾的干净整齐,到后来索性连三餐都包圆了?,竟让寒翠这?个丫头都无事可做。
除此之外,一旦闲下,她还能织布做针线,依然并不拘着她,这?些活计每月也能赚几个钱,日子一下就有了?奔头。
薛明珠从大婚后,一边要忙珠光宝气阁的生?意,一边要陪同萧青林一起复健,先前做得救助计划,也刚刚物色好了?房舍,就是把张寡妇住的那个宅院,左右房子买下来,大刀阔斧地扩建一番,作为厂房,这?事有绿玉忙着,总算渐渐有了?雏形。
因?这?一天皇帝召见萧青林,她送丈夫进宫后,忽然想起依然,也不知这?女孩如今过得怎么样?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否可靠?总不能人出府后,便再不闻不问,当日明明说好了?,以?后要走动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