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想到这里,忍不住抬眼看向薛明珠,却正和对方视线撞在一起,只一眼,她就拿定了主意,轻声道:“是。奶奶且歇着,奴婢这就带柳枝出去。”
“不,我不走,奶奶有本事就叫人来打死……唔唔……”
柳枝被捂住嘴拖了出去,这里薛明珠向榻上一躺,闭上眼睛暗自盘算。
渣男要傍晚才能回家,接下来应该是我那婆婆出手,记忆里她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
嗯,今天我没死成,又处置了柳枝,这定是打乱了春姨娘的计划,她怕是要静观其变。行吧,你就等着看,好戏在后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哎哟这脖子还有点儿疼,说起来勒痕是该用热敷的吗?绿玉你该不会是个蒙古丫头,专来坑我的吧。
因躺了片刻,听见外头脚步声响,薛明珠便问道:“是绿玉回来了?”
“是。”绿玉走进来:“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薛明珠从塌上起身,绿玉忙过来将软枕垫在她身后,服侍的十分殷勤周到。她看了这丫头一眼,微微一笑:“春姨娘怎么说?”
“春姨娘问了柳枝事情经过后,就将她留下了。叫我回奶奶,说原本看着她伶俐,才送过来服侍您,不成想这竟是个轻浮浅薄的,过两日她再挑个好的送过来。”
绿玉一边说,便拿眼角余光觑着薛明珠,只见她出神一会儿,忽地一笑,淡淡道:“有你就够用了,她倒也不用再费这个心。”
绿玉心中怦的一跳,暗道这话仿佛一语双关,什么叫有我就够了?奶奶看出我是春姨娘的人?还是说她有我使唤就够了?
她是个聪明人,也不去试探这话意思,只轻声道:“奶奶这会儿脖子舒服些没有?叫奴婢说,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的好。”
“不用。”
薛明珠摇摇头,起身来到镜子前照了照,果然脖子上的勒痕触目惊心,她用手轻轻摸着,冷笑道:“这痕迹虽重,但既然没要了我的命去,日后自然就好了,请什么大夫?我一个舞枪弄棒的,哪有那么娇贵。”
绿玉愕然抬头,眼神中满是惊诧。薛明珠从镜子里看见,转回头饶有兴趣问道:”怎么了?我这话哪里吓人?看你脸都煞白。”
“不是。”绿玉摇摇头:“奴婢就是觉着奇怪,奶奶……奶奶从前最不喜欢人家说您会武的话,上次除夕的时候,春姨娘说了一句,您回来哭了一夜。”
“原来是这样。”
薛明珠心下叹息,面上“惨然一笑”:“我从前傻嘛,只想着贤良淑德,生恐人家想起我会武功,就说我是母老虎。如今死了一回,才把万事看开,做母老虎有什么不好的?就拿今天来说,我若不是这么些年把功夫都撂下,轮得到两个贼人劫财害命?”
说完见绿玉直直盯着她,她便挑了挑眉:“怎么?你不认同这话?”
“不是。”
绿玉垂下头,轻声道:“奶奶死里逃生,看透世情,这是可喜可贺的事。只是有一样,奴婢也想劝奶奶,这世间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活得着实辛苦,可若想跳脱出来,做个异类,却也没那么容易,别到头来千夫所指,却是连一点活路都没了。”
“怕什么?我从前贤良淑德,今天不也是差点没了活路。”这丫头不简单,这番话若是诚恳劝谏,她心中倒还守着最后一点善良底线,有些意思。
因点头赞许道:“你能说出世间女子受德容言功所累,可见是个聪明的……”
一语未完,忽听院中一个声音叫道:“奶奶在吗?太太让你过去一趟。”
“这就来了。”薛明珠一笑,指着自己脖子上的勒痕问绿玉:“如何?这痕迹看着能吓到太太不?”
绿玉点点头:“说不得真能吓到太太。奶奶稍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寻一件高领的衣裳遮挡一下。”
“挡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薛明珠抻了抻胳膊,又在镜子前照照:“今天刚上身的新衣裳,去见太太足够了,也用不着收拾。行了,咱们走吧。”
绿玉都懵了:虽说险死还生性情大变的例子也听说过,但奶奶这变得也太生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