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一片嘈杂声中,隐有撕心裂肺的哭号传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不要靠近!”那日的中年医师已然戴起面巾,指挥着馆内众人让开。
他身后几人抬着担架,躺着上?面的死者已被白布遮住躯体面容。旁边家眷哭泣不止,似乎想要靠近再?多看两眼,奋力往前却被医馆的人拦住。
这是第一个病亡的死者,之前已在医馆中治疗了有七日,病情一至没有好转,今天早上已经气息微弱,医师尽了全力也没能救回来。
首例病亡让医馆内的医师愈发重视起来,数日医治无效,这已经完全能够让人确定这怪病并非普通伤寒。现在还有人因病去世,医师更加怀疑起这病的烈性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眼见死者被抬出医馆,周围病患忍不住议论。中年医师指挥完,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对出来看情况的老医师道:“今天来了好多人……”
那老医师没接话,径直往里走。
中年医师心知周围都是病人,不合适说话,便与那老医师进了内间,这才道:“今天又来那么多人,往常哪儿会有那么多病患的。听说城里其他医馆,也都有了几个同样症状的病患。我们这里人手根本不够了,您看这……”
老医师面色凝重:“我们这里也接诊不了那么多病人……你不是已经上报了吗?”
“上?报了,今早派了几个人过来看情况,确定病情……”
“还确定什么?!”老医师心中焦急,来回踱步,“快让人去催催,我们这里需要人手。”
中年医师一抹头上?汗水,连忙出去安排,叫人再?去向官府求助。
老医师回到前厅,也开始坐下为人把脉。对方是个年轻姑娘,看着有些虚弱,仔细询问之后,老医师得知她症状与那久未治愈的几人一模一样,便让人给她安排了医馆内床位。
一个是,下一个也是……接诊几人后,老医师游目看向后面那长长的队伍,手?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么多人,若都是得了这病,光靠城里几家医馆,哪里还能控制住。
老医师行医数十年,自然经历过疫灾。正因为经历过,他才知道疫病流传开来是多么?可怕,知道这座城即将面临什么?让人恐惧的局面……
老医师坐诊到下午,医馆内已经没有地方能够收留病患,最后不得不请一些病症较轻的人拿着药回家安养,把床位留给重症患者。千叮咛万嘱咐众位来医馆之人不要与他人亲密接触,防护好口鼻。
临时赶制出来的面巾分发下去,很快就全部用完。来医馆外的人却还在增加,人越聚越多。
这段时间里又有两名患者病逝,被抬出医馆。不安的情绪在众人心中升腾而起,逐渐纠结成笼罩在城池上?空的一片阴云。
翌日清早,李长明头天收到城中有病例的消息,思前想后到底是放心不下,便到城中医馆远远看了几眼。医馆外的人极多,却只见医师忙进忙出,没见到官府人员的身影。
“始罗官员怎么还没点反应……”李长明眸中满是忧虑之色,“昨天知道消息,今天医馆里接诊的病患就已经那么多。这还是有了症状来看病的,还没发病的呢……到底是多久之前疫病就传播开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昨天才收到消息,现在情势就已经如此严重。病灾发展之快,着实叫人震惊。
跟在旁边的士兵道:“始罗是派了人去看的,只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李长明苦笑道:“反应太慢了,要是在大虞,尚未确定之前官府便会着手?控制。耽搁了几天,足以让这病传遍整座城。现在患病的人已经那么多,还没个法子么?……”
眼下情势尚能控制,可不能再拖延了啊。
“把报上来的病征誊抄下来,传信给边境各地,让他们尽早防范。若是可以,便查查有无相关旧档,也调派些医官过来……”李长明顿了顿,语调变得冷肃,“每个城门分两队人过去守着,严禁众人随意出入。让驻扎在始罗的其余各营也分派人在各自驻守地巡查,若出现病例,不管始罗人说什么?,即刻封城。”
吩咐完这些,李长明回身上马,直奔官署。
始罗官员还没有动作,他可是看不下去了。城中已有那么多人出现症状,再?不行动,一旦疫情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此处是异国,他也不能看着不管。若是自私点说,始罗疫灾蔓延开来,大虞边城也难逃一劫。
官署内众人昨日收到消息后,也在着急安排。只是他们到底没有经验,今天也只是派人去看了病患病情,还没拿出一套方案应对,城中的情况却已经等不了他们慢慢商量。
这本是始罗自己的事,李长明不好得插手?,可去城中看了现状,李长明也只能直闯官署。
说明来意后,李长明便将该如何布署如何调派人员尽数说了,与众官员简单商议后,雷厉风行地将防疫事务初步安排好。
官府既已出手划分病区,移送病患,城中对疫情的应对便稍微有了些条理。只是起初还成效显著,这好情况不过坚持了两日,病患增多后又开始乱起来。
病患太多,而人手不足,药材物资也消耗得极快,从别处调运过来还需要些时日。
而坏事接踵而至,附近的几座城池也陆续传回出现病例的消息。
五日后,城中病死者过百,疫情彻底爆发。城中百姓惴惴不安,有人收拾包袱恐慌外逃,却被早早守在城门口的黑衣旅拦住。
封城这种事,李长明本是想让始罗自己做的。可在两日前得知有名富商用金银贿赂守城士兵,带着一家人出城去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只让始罗士兵守城,最终还是让黑衣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