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听白还没从他刚刚捅了他自己一刀的疯劲里回过神,心里又不知为何有几?分古怪的不自在,便匆匆说了一句你换衣服吧,站起身来转了过去。
干站着就更是尴尬了,姜听白左想右想,想到了他素来低得吓人的体温,严重失血后恐怕就更冷了,便翻来翻去拖出一个铜套赤金的盆来,又拽了一些锦缎扔进去,抬手拈了个诀点起了火。
手里做着事?心中便能自在一些,姜听白低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火,听到身后也没动静了,觉得差不多了便回过眼去,想把火盆给沉舟拉过去。
她刚回过眼,便看到沉舟正在看她,不知道注视了多久。
沉沉地宫,靡丽暗光,他隐在迷乱而又痛楚的黑暗里,望着火光明灭旁的她。
那目光太过深切,仿若落了雪的深渊。
姜听白下意识屏息,却看到他突然弯了弯唇角,昙花一现般在这空寂又落寞的宫室。
“你?不想让我死。”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苍白的容色终于鲜活了一些,“是吗?”
姜听白:“……”
就只是不想让他死这件事,就值得他这么开心了吗。
姜听白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起身将火盆拖了过去,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开口:“…对不起。”
“我不应该骗你?……虽然你也骗了我,但我总是有错的。”她诚恳地道歉,一边把放在袖中的匕首取出来,“我先取血替你把咒解了吧。”
沉舟不意她冷不丁取出一柄匕首来,怔了一下很快抬手夺了过去,皱起眉道:“你?做什?么?”
“觉得自己欠了我的,想还干净再一刀两断吗?”
他换了白袍,衣衫宽松静垂,长发披散,这般洁净素雅的打扮下他红眸却依旧昳丽如暗火,语调淡而倦,语气却执拗:“想都不要想,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
像是被她的举动踩到尾巴一样,他炸毛了。
“不是…我……”姜听白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那你的往生咒总得解啊。”
“不解了,我不想解。”沉舟拧着眉冷冰冰地开口,很直白地开始闹情绪。
姜听白被噎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了,可能是沉舟干脆利落地那一刀也把她的壳子给劈碎了,于是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生气了吗?”
现在换成沉舟被噎了一下。
他眼睫尚有几?分湿润,瑰丽瞳孔也如滴露繁花一般,不冷不热地扯了一下嘴角:“我没有。”
他这样说着,却又忍不住去看她,眼见她发尾依然有些湿润,便下意识抬手想替她顺一顺。
姜听白没想到他突然伸手,便下意识愣在了原地,察觉他冰冷手指轻轻蹭过她脸颊,她不禁皱了皱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你头发湿了。”
沉舟也开口说道。
这下变成了两个人都一怔。
殿外的雨似乎下得愈发的大了,在这里都能隐约听到雨声。雨夜总是让人觉得麻烦,但幸好他们待在温暖干燥的室内,身旁有跃动的火光,只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他们此前在这王庭里的猜疑,试探,回避,仿佛没由来得终于融化在这夏日的暴雨夜里。
“…躺过来。”沉舟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美人瑶裾织翠,诗瞳点碧皆映上他眼底,他于是恍然未觉地放柔了语调,“我替你将头发弄干。”
姜听白犹豫了一下:“…不用了吧。”
沉舟没说话,只是依然静静地看着她。
姜听白没底气了,干巴巴地说道:“……那就,行…麻烦您了。”
……奇奇怪怪的对话。
沉舟闻言,很轻地扬了扬眉,却没有开口,只是低眼示意她躺下来。
他是要让她枕在他膝上…?不不不,绝对不行。
虽然之前好像也这么搞过,但之前那是之前,现在是不行的。
…究竟哪里不行呢,她自己也含含糊糊不敢给出答案。
“…这样坐着不行吗?”姜听白试着给出其他方案,“就坐着吧,我转过去。”
她动作很快地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背影不会暴露情绪,背影不会被看出来不好意思。
半晌沉舟的声音才响起,很轻,带着气声,心口那一道刀似乎有些伤到了他的元气,以至于他这时候讲话总有几?分气力不继:“…靠过来一点。”
平常睥睨张扬的人此刻虚弱成了这副样子,还都是因为她,姜听白没好意思再折腾,很听话地又往后移了移。
沉舟低下眼,抬起手去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他手指很冷,像是刚捧过常年不化的冷冽冰雪,动作却小心翼翼得不可思议,便显得这捧冰雪氤氲上了雾气,软绵绵得化了开来。
他的动作太轻,室内又太静,以至于姜听白眼睛都有些发酸,正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不至于昏昏欲睡之际,身后的人又慢慢开口问道:“…是谁给你?下的往生咒?”
真心话时间吗?
姜听白一怔:“我不知道。”
沉舟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回答听起来实在敷衍又虚假,连忙又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之前都好好的……就上次在太华城的时候,我因为你撞到栏杆上了,撞完之后就突然发作了。”
沉舟听到一半动作就停住了,听完了面色更是带出了几?分不自然的慌张,下意识开口:“我那时……”
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皱起眉来又是不安又是慌乱,但奈何整个人生中就没人教过他如何道歉,以至于他哑然了半天,只能仓促地挤出一句:“那你……你要不要再捅我一刀?”
……说什?么呢这是。
姜听白有点好笑:“…不用,回头你也去撞一次就行了。”
女孩子温软的话语里含了很明显的笑意,沉舟却很认真地应了一声:“好。”
“往生咒的发作需要一个契机。”他慢慢地开口讲道,“剧痛或是其他的刺激,都有可能。”
姜听白却在想另一个问题:“你?呢?你?身上的咒……是谁下的啊?”
她担心这问题牵扯到什么隐秘晦涩的过去,因此问得很小心。
沉舟回答得却干脆,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开口道:“我自己。”
“啊?”
这是什么意思?
“我身上经年积下来的寒毒太重,寻了很多法子都不成,唯独往生咒可以勉强压一压。”
姜听白皱起眉来:“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能多活一刻便自然要去试试。”他语调低而哑,想到什么又微微蹙眉,“…你既然已经喝了我的血,那往生咒便解了一半,所?以不许折腾了,你?的血对我没有用。”
姜听白这才反应过来。
果然没有双赢这种事?,他俩就只能活一个。
她顿时惆怅起来,那该怎么办呢。
她良心难安。
而沉舟弯折头颅捧出心头热血来,要的就是她的难安。
他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不高,便低垂下眼睫转了话题:“…你身上都是那只兔妖的味道。”
姜听白“啊”了一声,心想她见熙光已经是前日的事?情了,怎么会现在还有味道。
她有些怀疑地回过头去:“…你在诈我吗?”
“诈你?什?么?”沉舟抬起眼看她,语调慢悠悠的,“你?连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我还能诈出你什?么。”
姜听白:“……”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她转过来提议,表情很有些不自知的卖乖,“我这次保证好好的自我介绍。”
小姑娘的头发已经干了。
沉舟往后靠了靠,看着她细瘦手臂上套着的金蝴蝶臂钏松松垮垮,手很痒的想去替她扶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只是点了点从善如流道:“好。”
介绍吧。
姜听白卡壳了。
”我……”她好尴尬,“…我其实姓姜。”
沉舟被气笑了,因为容色苍白显得这笑也虚弱:“是个好姓啊。”
可不是嘛,国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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