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同他刚才在包间里问的问题重叠起来。
等车子拐过一个弯,沈皙栀侧过头,目光直白不加掩饰的,盯着乔纵。
车窗外彩色的霓虹灯光,将男人的脸映照得清晰。他阖着眼眸,神色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小憩。
张叔叔说过,乔纵天生体弱。
沈卿译没叫他去打球,大约也有这个原因在。
沈皙栀抿了一下唇,那种气闷感又浮了上来。
在不断交错变换的光线中,男人始终闭着眼,呼吸声很轻。
他的眼睫很长,微端有些卷翘,并不特别浓密,显出几分疏淡来。眼睫覆盖下来的阴影遮住眼睑,唇色很红。
乔纵口中似乎没有什么正经话,总是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的逗她玩儿。就像是,在夏日午后慵懒的阳光下,懒洋洋的逗弄一只小宠物。
他刚才介绍她是沈卿译的堂妹。
他们相差十岁。
她才刚上大学的年纪,乔纵却已经在生意场上混迹了许多年。
他是和沈卿译同一个身份地位的长辈。
而且,年纪大到,足够她喊他一声“叔叔”。
沈皙栀收回视线,手指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没多久就到了C大校门口,王创停了车,从驾驶座上下来,下来给沈皙栀开车门,语气恭敬:“沈小姐,请下车。”
这一声唤醒了乔纵,他睁开眼,正见到沈皙栀下车,抬眼看了看窗外,C大校牌亮着,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小朋友,走了也不跟哥哥说声再见?”
大约是刚睡醒,男人声音有些哑,格外的低沉。
沈皙栀刚下车,闻声,她转过身,一低头便与车内的乔纵撞上了视线。
男人淡淡抬眸,桃花眼在镜片之下,眼皮耷拉着,有种懒散的倦,却又格外的吸引人。
她压下心头的那只“小鹿”,这次不躲不避,冲他招了招手,笑着说:“乔纵,再见。”
不远处有一盏路灯,小姑娘的眼眸在这昏暗夜色中,清澈而明亮。
说完再见,她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也没等乔纵再说话,转身走进了校门。背影纤细,脚步却有些快,像是落荒而逃。
小姑娘没喊他哥哥,而是直呼其名,同朋友一样,叫他乔纵。
却又似乎,和朋友不一样,带着点儿别样的意味。
望着小姑娘远去的背影,乔纵稍稍怔了一瞬。半晌,手撑着额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王创问:“乔总,回家吗?”
乔纵淡淡应:“嗯。”
王创开着车,看了眼后视试镜,试探着问出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乔总,您该不会,是喜欢那个沈小姐吧?”
车子已经开出C大有一段儿距离,乔纵半阖着眼,眼皮也没动一下:“人还没满十八。”
“未成年啊,怎么都上大学了还没满十八?”王创很快又否定:“这对您来说算什么啊,只要您喜欢,别说十八了,就是十八天也没关系啊。”
乔纵:“我看着像是恋.童?”
“是不像。”王创摇头,又道:“可我也不觉得您像什么正人君子。”
乔纵嗤了声,不置可否。
“您下午的时候,不还骗人小姑娘,说不知道她在这学校吗?”王创说:“既然是沈爷的妹妹,那人家上哪个学校,您不一清二楚?还搁人面前装。您要说您对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你这什么逻辑。”乔纵笑了一下,轻声道:“天天忙这忙那的,我还真忘了这小孩儿在哪儿念书。”
“我不信,您这记性,二十年前的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王创侃道:“说不准您替沈总来参加讲座,就是专门来见人家的。”
乔纵掀了掀眼皮,扫了眼身侧空空如也的座位,“没。”
“而且啊,您刚才在车上跟人小姑娘那么说话,啧啧啧,”王创称奇:“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跟了乔纵快十来年,王创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哥,跟我说说呗,您该不是真喜欢人家吧?”王创说:“我挺好奇的,您这铁树开花,头一回啊。”
喉间一阵痒意,乔纵轻轻咳了两声,没什么情绪道:“她就一小孩儿。”
“那你干嘛那样儿说话。”王创来劲儿了:“什么是不是关心哥哥啊,是不是排队想要哥哥的联系方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撩妹呢。”
乔纵没应。
他探身,从扶手座椅拿起保温杯,直起身,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温水滑过喉咙,那股痒意淡了些。
王创将车速减慢了些,关心道:“乔总,您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还好。”乔纵哑声说:“回家吧。”
这段时间,乔纵住在市中心,房子是两层复式结构,在光照充足的顶楼。
坐直通电梯到家,他按指纹开门,换了鞋。
家里的灯开着,阿姨正在看电视,见他回来,忙起身:“少爷,我这就去煎药。”
乔纵颔首,温和道:“好。”
电视关了,阿姨进厨房,开始忙活。
乔纵抬手,脱了西装,又捻开衬衣的两颗扣子,倦怠的揉了揉眉心。
墙上的挂钟指针才指到九点。
而他这幅病弱的身体,就已经如此疲倦不堪,再多走几步路,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他去书房看了一会儿文件。
药已经煎好,阿姨端着盘子进来,将药碗放在书桌上,叮嘱道:“少爷,您趁热喝。”
乔纵看了眼那晚浓黑的药汁,刚煎好的药,还冒着热气。他眼也没眨一下,端起来,仰着头一口喝完。
他喉结不断地滑动,有药汁溢出嘴角,顺着下颚滑过脖颈。
阿姨神色担忧,却没出声。不是不敢,而是心疼。
从乔纵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照顾他,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子一般。而她也知晓,乔纵平日里温和随性,似乎没有脾气。可骨子里却最是矜娇自傲,不喜欢别人将他身体不好这事儿挂在嘴边。
等他喝完,阿姨递过去纸巾,“少爷,您早点儿休息,别熬的太晚了。”
乔纵接过,动作斯文的擦了擦嘴角:“知道了,赵姨。”
赵姨将药碗放到盘子上,忽然想起来:“对了,少爷,熠熠给您打电话了,说是想您了。”
听到这个名字,乔纵的脸色才柔和了些许,“我怎么没接到?”他说完才意识到,上台之前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也许是太忙了,没注意到。”赵姨说。
乔纵拿出手机,一瞧,还真有一通未接电话。
他点开微信,好几条消息弹出来,全是乔鲁熠发来的。他点开一条语音听,接下来的几条语音自动播放。
“小舅舅,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你是不是在和沈卿译哥哥约会?还是在和王创叔叔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