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侯惜柔也不止一?次想?过,时固是不是真的就那么死了,不过纵然她有过千百种时固生还的可能,也没料到这在这场合上看到他,还是那么神气活现的。
侯惜柔手里捏着的高脚杯,差点从中断裂。
关?系早就掰了,互相针对也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东西也明晃晃地抢了,即便见面再?要寒暄,那无论是谁都张不开那个嘴。
所有人都看好戏一?般,也不进两?人之间搅和,暗自猜想?明天的弛州号外?又是什么。
时固主动上前,伸出?友好的一?只手,“侯夫人,别来?无恙?”
侯惜柔捏紧的拳头都是凉的,死死盯着时固半晌,实在是装不出?以前的模样,嫣红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你没死?”
“不如夫人的意?,没死成真是不好意?思。”
戴舒彤眼看着侯惜柔的脸色像一?片乌云罩得黑黢黢的,实在有些可怕,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靠在时固身旁。
时固揽紧她,嚣张的时候不忘秀恩爱。
“年轻人,还是别太狂。”
时固瞧着侯惜柔脸上的狠戾,神色也没变化,道:“不敢,夫人筹谋深远,可是把弛州一?众人都耍得团团转,我们?当小辈的岂能落后。”
似有若无的目光聚集在侯惜柔身上,令她如芒在背。她掉转身将酒杯放回后面的长桌上,噔地一?声响后,杯身和杯座已经分成了两?半。
戴舒彤没想?到侯惜柔就这么被气走了,她都想?好了侯惜柔要是恼羞成怒大杀四方时自己如何找退路了,不想?全无用武之地。
时固这一?露面,弛州的风向又开始转了起来?,也吹动了一?片的墙头草。
侯黎比戴舒彤他们?晚一?步回弛州,得知如今局势后,犹豫良久还是回了自己家。
侯公馆的一?切都未有什么变化,只是气氛极大的不一?样。唯有刘嫂见到侯黎还是欣喜的,还劝他去跟侯惜柔说说话?。
“太太见到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么久没见了!”
真的会想?么?侯黎心中不确定,几分钟的路程硬是磨蹭了二十分钟,进去以后犹豫着叫了声“妈”。
侯惜柔坐的沙发?周围一?片狼藉,都是摔碎的茶杯瓷器,她看见侯黎,眼中并未有刘嫂所说的想?念和欣喜,反是讥讽般牵了牵嘴角:“终于知道回来?了?回来?看你妈一?败涂地,为你的好兄弟鼓掌喝彩?”
侯黎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和生意?谋略,但他一?直觉得时固的东西是抢不来?的,他妈有今天并不奇怪。
“您千算万算,怎么就算不到最终就是这结果?”
侯惜柔来?气,起身指着他的鼻子:“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我儿子帮着外?人来?与我对立!”
“那您利用我的时候就心安理得么!”侯黎双目赤红,提起声音吼了一?句。
侯惜柔一?时未言,侯黎却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现在还要被她的母子亲情所绑架。
“您利用我的时候想?过我是您儿子么?想?过我将来?的处境么?我在您眼里不也是个工具?就像你找我爸结婚,只是为了让他听你的话?入赘,让你永远以侯家人的身份留在侯家而已!”
侯黎一?向不过问家族大事,侯惜柔在铺设好一?切路之前,对他的不着调和偶尔任性也都不当回事,以为身为侯家人,以后当家做主一?切都是自然,却不想?这当中的关?节,侯黎倒是清楚。
只是她仍旧不信这些事是他自己品出?来?的。
“谁跟你乱嚼舌根了?是不是戴舒彤?还是她那个不要脸给人戴绿帽的妈!”
在侯黎眼中,侯惜柔何时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听她骂得难听,便皱眉不喜。在她妈的眼里,除了侯家人天生高贵,大概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
侯黎忍了忍,也不能真与自己的亲妈断绝了关?系,最后劝道:“这盘棋也下过了,胜负已分,您还是尽早想?好退路吧,别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我若真往绝路走,最后一?把你是不是要帮着时固推?”
“我不会。”侯黎垂首沉默了一?阵,“但我也不会跟时固和我姐对立,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底线。”
“底线?你这底线能做什么?时固和戴舒彤会承你的情么?等时家独大,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希望这个头是我先挑起来?的。”
“你还真是宅心仁厚。”侯惜柔嗤了一?声,一?支烟点在手里,抽了一?口却又烦躁得压灭在沙发?的扶手上。
侯黎看着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披帛托在地上,已经不见了平常的精致从容,还是耐着性子想?拉她回来?。
“当年外?公为何离开弛州,您不清楚么?”
侯惜柔忽听此言,不觉一?愣。
“他不想?跟戴应天同流合污而已,戴应天侵占了时家的一?切,最后落得那个下场,您难道还要罔顾外?公的嘱咐,同样踏上那条路么?”
虽然侯黎觉得当年侯家撤走弛州,也未必就是仁义,可起码在戴应天的事中,他们?可以明哲保身。
若非如此,他跟时固在今天也不可能还有好好说话?的机会。
“您口口声声说要振兴侯家,却是步了戴应天的后尘,这样的振兴,我想?外?公也不会接受,他老人家一?定后悔把侯家交到你手上。”侯黎说罢,转身上了楼,侯惜柔则坐在沙发?上,怔怔发?起呆来?。
但侯惜柔巩固了几十年的心愿,又岂会因?为侯黎的一?两?句而顷刻打消。纵然这话?在她心中起了波动,也不过片刻之间而已。
眼见时固像一?阵风一?样,重新席卷了弛州的整个金融命脉,侯惜柔心中越发?难以平衡。
“一?次死不成,就干脆再?死一?次。”侯惜柔攥紧沙发?扶手,咚地一?声砸下去。
在公会上露面以后,戴舒彤和时固才算彻底公开示人。
他们?回来?弛州的消息都很秘密,一?直未有太多人知道,戴舒彤在霍公馆住的这段时日,连吉祥如意?都没去见。
几个月不见,两?兄弟已是拔高了一?截,连吉祥都蓄起了头发?。
反倒是吉祥看见戴舒彤光秃秃的头顶有些不适应,“彤彤姐怎么把头发?剃了?”
戴舒彤故意?哄他们?:“我打算出?家了。”
“戴舒彤。”
戴舒彤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时固在后面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吐吐舌头只能改口:“其实就是图凉快。”
这理由吉祥倒是挺相信的,因?为他就是图光头凉快,每天洗脸的时候抹一?把就行?,都省了洗头水。
戴舒彤现在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好处,不过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洗脸的时候也把脑袋呵护得挺精致,香胰子抹一?遍不说,平常用的抹脸的膏子也不忘朝头上照顾照顾。
时固看着她的脑袋,视线上移再?看看她脑袋上方的灯,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亮一?些。
她本就骨架小,连带脑袋和五官也精致秀气,没有了头发?的衬托,反将眉眼都突显出?来?,衬得一?股说不上来?的妖异。
时固在床头捧着报纸,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见她坐到梳妆镜前,便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接过了她正在修眉的刀片。
“你会修么?别手抖一?刀给我全剃干净了。”
对于她的嫌弃,时固反驳得有理有据:“你头发?都没了,还差这两?条眉毛?”
戴舒彤闭上嘴巴和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惊得他手抖。
时固小心耐性地将她的眉毛修整干净,后撤看了几眼后,又拿起了眉笔。
“都要睡了干嘛还画眉?”戴舒彤皱眉不解。
时固没说话?,托着她的脸仔细地描画起来?。戴舒彤只能由得他去,催促好几声后,才见他满意?地正起身。
戴舒彤对镜看去,原本温和的柳叶眉,被时固在尾端勾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从她饱满的鬓边微微延伸,随着她一?眯眼,竟有种妖艳的美?感。
“啧,这样子佛祖都不收我了。”这哪像一?心向佛的,根本就是个妖精。
时固从她的光脑壳上敲下去,“你还真等着佛祖收你呢!”
戴舒彤捂着脑袋哼哼了一?声,“你就仗着我没头发?欺负我吧。”
时固笑了笑,又在打她的位置揉了揉,低头亲了一?下。
戴舒彤偏又煞风景:“你瞧你这便宜占得多方便,要是有头发?,不得沾一?嘴的头皮和头油。”
时固仰天翻了个白眼,俯身将她扛在了肩上,偏还听她不怕死地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小僧乃出?家人,施主切勿动色心。”
时固将她扔进床铺里,拉过边上的枕巾将她从头顶到下巴罩着拉下来?,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戴舒彤憋不住笑了一?声,眼底的璀璨闪闪动人。
时固回来?以后,就开始逐步收回自家的产业,给戴舒彤的任务则是尽力当一?个看着就贵气逼人的太太,让外?人都觉得他们?手中尚有资本,是个可以投资合作的可靠对象。
别的本事戴舒彤没有,怎么当好一?个富太太,有戴云兰和霍灵溪这两?个狗头军师在旁指导,戴舒彤装得可谓有模有样。
霍灵溪还给她找了条贵宾犬,还说这是富太太的标配。
戴舒彤不想?让别的狗分了自家狗儿独有的宠爱,便把贵宾犬交给了吉祥如意?去养,自己则对狗儿不离不弃的。
今天太阳好,戴舒彤坐在院里的杏花树底下给狗儿顺毛,安抚着这几日它受到冲击的心灵,总算让它多吃了两?块肉干。
狗儿总归是只土狗,相比外?形娇贵可爱的贵宾犬并不算得多讨喜,不过戴舒彤觉得它跟自己投缘,所以当年即便知道戴应天不喜,也偷偷摸摸让时固养大了。
如今算年龄,狗儿也到了老年,体型虽然也比前几年硕大了,可精力也下降了不少,大多时候都是乖乖窝在戴舒彤的脚边晒太阳,或者?在她和时固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相迎。
“还是我们?狗儿贴心,多吃点儿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好好陪着我。”戴舒彤默默狗儿的身躯,成功又往它嘴巴里喂了块肉干。
似乎听得懂戴舒彤的意?思,狗儿支棱起前爪,殷切地哈了几声气,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和可靠。
戴舒彤抓抓它的脑袋,往后仰靠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竟睡了个午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染上了黄昏的橘色,旁边的躺椅上多了个十九姨太,递过来?剥好的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