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舟没想到阎云承有此举动,等回过神时,已然来不及。
他眼底都是惊恐的不安,倒映出阎云承那冷下来的目光,几乎不用再抬头去确定,也已然知晓自己脸上的毛怕是脱落完全,露出了前身原本的那张脸。
那张阎云承熟悉的,却又万分厌恶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脸。
“我……”巫舟张张嘴想解释,可对方阎云承的目光,那声音像是掐在了喉咙里无法说出来。
可如果?再?不解释,是真的没机会了。
而另一边,二皇子猜测到阎云承身边的小厮可能是武缮舟之后,就派人一直跟踪监视阎云承,等招亲结束之后,发现那小厮来了这里,随后阎云承也来了,他立刻一边让人通知武安侯找到了他的世子;另一边,则是偷偷跟了过来。
这若是往日,以阎云承的警惕心,肯定能发现二皇子等人的靠近,可偏偏二皇子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阎云承揭下少年面具露出武缮舟那张脸的时候,他脑海里被各种情绪替代,自然没察觉。
二皇子来的方向正对着巫舟,所以等面具揭下来时,他也看到了,就乐了,还真的是武缮舟啊。
他虽然没看到前半场,可光是看这一地的花瓣,联想到上一次在狩猎场看到的情景,老大这么关心那小厮,如?今这情调……怕不是老大当真不知这小厮的身份,今日来表明心意,结果?等面具一揭开,发现却是害自己双.腿残废的仇人?
二皇子正愁效果?不够好,阎云承不会当着武安侯的面杀了武缮舟,如?今怕是不费吹灰之力了,可他又怕万一老大真的动了真感情,万一等会儿武安侯来了,老大却不杀了,他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这么一想,二皇子决定再?加一把?火,推波助澜一下,就不信这样,老大还会留对方一条命,到时候武安侯一来,面对的就是那血腥的场面,看武安侯还怎么继续支持老大,到时候他们狗咬狗,他坐收渔翁之利。
巫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地面的男子身上,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脑海里空荡荡的,他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定了定,刚想好要怎么解释,还没出声,突然前方传来一道笑声,带着意味不明,“咦,这不是大皇兄么?怎么突然躲到这里来了?呦,这不是舟兄,你还故意留在大皇兄身边想讨好大皇兄呢?如?今可是目的达到了?瞧着一地的花瓣,要不……我就先祝二位百年好合?哈哈哈……”
二皇子最后张扬的笑声,让巫舟差点气炸了,这厮怎么在这里?
还有,什么叫他故意留在殿下.身边?
这厮故意的吧?
果?然,听到这句话,巫舟看到男子眼底的冷意像是利刃一般将他剐得体无完肤,“殿下你听我说……”
下一瞬,阎云承终于动了,只是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巫舟的手腕,而另一只手,竟是硬生生将手里的面具给捏得凹下去。
巫舟被这一幕震慑的心下一震,怔怔望着阎云承,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了。
二皇子因为阎云承背对着他,还有面具当着,看不到这一幕,可从少年惊恐的目光就能察觉到什么,得意不已,就等着瞧接下来武缮舟被对方掐死的模样,若是可以,他真想上前帮上一把?。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武安侯匆匆跑了过来,二皇子听到动静回头,再?看看依然僵持着的两人,懊恼,这时想再刺激却是来不及了,尤其是看到武安侯身后竟是跟着一行?人,其中竟然还有阎帝,他愣了下,父皇怎么来了?
终于,阎云承终于动作了,直接猛地一拽,将少年给拉进了,一双厉眸死死望着少年被迫靠在他身前的一张脸,指腹捏着他的下颌,咬牙切齿:“武、缮、舟!说!你是不是他?!”
巫舟因为离得近,能清楚的看到阎云承眼底滔天的恨意与震怒,只是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复杂难掩的被欺骗的孤绝,本来是要表明心意的,可表白的对象却是当初要害死他的人,这种打击巫舟甚至不用想,都明白对方此刻一颗心怕是被翻来覆去地扎着。
若非还顾念着先前的情分,刚刚对方就出手了,他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巫舟张着嘴,他想说自己不是,可这个身体的确是,若是此刻旁边没有别人,他还能解释,可当着二皇子还有跑近的武安侯,他怎么说?说自己不是?是另外一个灵魂占了这个身体?
估计不等阎云承先弄死他,武安侯等人先将他给当怪物烧了。
“是,亦或者不是?”阎云承一双眼猩红可怖,巫舟仿佛再?次回到了刚来时的那一晚,对方从房间里冲出来时,那种狂化?的模样。
巫舟心下一骇,咬着牙,突然反手握住了阎云承的手,“我是……”可又不是。
最后四个字,巫舟声音压得低低的,低到几不可闻,他甚至不清楚阎云承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只希望对方会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武安侯一得到二皇子的消息,尤其对方的人还专门提了一句他那逆子正在跟大皇子在一起,他一想,这不是要了命了。他那逆子可将大皇子当男宠给弄到山上一年啊,这大皇子还不直接将那逆子给弄死了?他虽然想过等找到了那逆子要拖着去给大皇子道歉,任刀刃刮,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子,说是一回事儿,真的遇到事儿了,自然不愿真的眼睁睁看着那逆子被大皇子给弄死了。
他当时正陪同皇上,他这脸色一变,武安侯怕阻止不了大皇子,干脆如?实禀告,说那逆子与大皇子有点误会,怕是要被大皇子给弄死了。
皇上一听,说要亲自过来瞧瞧,他就先匆匆赶来了。
等到了近前一看,两人靠得太近,一眼就看到自己那逆子被大皇子捏着下巴,武安侯生怕大皇子手上一个施力,就扭断了那逆子的小细脖子,几乎是用了自己毕生的内力,飞奔到近前,将手臂横插了过去,握住了大皇子捏着那逆子的手腕:“殿下,手下留情啊!求您看在老臣的份上,先留他一命,老臣还有话说。”
巫舟也没想到事情会乱成这样,如?今的局势显然不对劲,尤其是对上二皇子那张脸,立刻明白了。他这是想激怒殿下,让殿下当着武安侯的面弄死他,如?此一来,武安侯势必不会再?对大皇子客气,杀子之仇,怕是这梁子就接下了。
武安侯的提前出现,让巫舟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落在阎云承的眼底,猩红的凤眸几乎要将少年整个给吞噬掉。
巫舟并未反抗,只是望着阎云承,眼神柔软,微仰着下巴,就那么耷拉着眼湿漉漉瞧着他,仿佛在说:殿下你杀吧,你要是杀了,你以后就没狗子了。
阎云承遏制在少年脖颈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可到最后,突然猛地松开手,推开了对方。
巫舟退后两步,被护子心切的武安侯连忙给抱住了,一张脸也缓和了下来,拍着低着头大口大口咳着的少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舟儿你可还好?”
武安侯本来想骂两句的,可瞧着少年白皙的脖颈上那两个铁青的手指印,心疼不已,却不敢表现出来,与大皇子这过去一年承受的,这逆子受的罪已经算是轻的了,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
阎帝等人这时已经到了,看到这一幕,皱紧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没想到阎云承的手都已经要掐断对方的脖颈了,竟然还能松开手?这怎么可能?从先前对方回来的途中陷害自己刺杀他,二皇子就猜到老大怕是已经知道他的腿跟自己有关。
既然连他的事都知道了,武缮舟做的那点子事肯定也知晓了。
武缮舟与他合作将他那腿给弄惨了,如?今又故意接近他欺骗他的感情,这两条加在一起,这仇可大了去了,可!他竟然!能就这么松开了?
二皇子觉得匪夷所思,莫不是老大这腿废了,脑子也废了?
他咬着牙,可如今父皇已经来了,老大也松了手,他也不可能继续煽风点火,不过……他可不信老大这性子能轻饶了武缮舟。
巫舟被松开之后,清新的空气涌入心肺,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只是半跪在那里,手抵在心口,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看向面前垂着眼的男子,对方戴着面具,眼神一旦垂下来,他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放开手,是信他了,还是不信?
他的视线一偏,就落在了对方攥在扶手上的手,几乎要将之给捏碎,手背上青筋暴怒,显然在隐忍情绪,巫舟的心突然就疼了,眼眶也有些湿,他没想到对方会、会在这个节骨眼跟他表白……他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哪怕是他身份暴露再迟一天,他一定回去之后会提前跟对方坦白。
由他主动,能掌控住这个局势,他能耐心的解释安抚,而不是将一切摆到台面上,被人围观,逼迫与他。
他能感同?身受的明白阎云承此刻的心情……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