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的重症在钟良娣的细心呵护之下,日益康复,没几天就恢复如常,未落下半点儿病根。
刘院首因医治有功,被圣上大力恩赐,一时间引得众人羡慕,就连同行都交口称赞,直感慨他医术高超,堪比华佗扁鹊。
钟家的案子也见眉目,终审呈到御前,原是卫国公府与钟少师政见不合,不惜波及太子,也要给钟先生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圣上御笔朱批,当即赦免了钟雷,钟家在京城被查封的房产悉数归还,又?亲自召至太和殿内,君臣彻夜长谈。
至此,钟雷的冤屈便是洗清,朝堂内外皆以为钟少师又?要重获圣心。
自当年钟雷金榜题名,在太和殿里一番慷慨陈词,圣上就对这?位少年才子高看?一眼。
天子近臣,言官重要,入东宫教太子,钟雷的官运一路顺遂。
私下里,朝臣们一度称他是驻进了圣上心尖子里面的宠臣。
只观他两朝元老,千古留名,没想到三年前却出了谋逆的案子。
今朝冤屈洗尽,太子爷也在朝堂站稳了脚步,东宫又传出钟良娣独宠的传言,钟雷日后,恐怕是要更上一层。
不曾想,早朝之上,他辞了高官,推开厚禄,婉谢了太子的好意,只求回乡归隐,做一个闲散百姓,再不掺入朝堂之事。
圣上无?奈,虽有不舍,也只得准了。
散朝的缶声响起,钟雷一身青纱长衫,走在去东宫的巷道。
太子爷与他左右,脸上带着殷勤的笑意,身后一众仆从皆敛目垂首,不敢张目观看?。
到了东宫,秦桓泽头首引路,态度越发恭敬温顺。
“岳父,您这边请。”
玄色官靴敛足,清冷的眸子里望下一丝不悦,钟雷看着眼前这?位曾是自己最为钟爱的得意门生,叹声哎唏。
忖度片刻,拧着重眉,出言婉拒道:“殿下此言,草民担当不起。”
语气里,丝毫不掩饰那份疏离与客气,他又?抬了虚躬的手掌,轻施一礼,继续匆匆朝殿内行去。
秦桓泽来不及顾忌这?些,连忙也抬脚跟上,生怕稍迟片刻,他好不容易盼倒手的佛莲就被旁人偷去。
西暖阁的庭院里清风挽情,隔着三?株花木,一缸睡莲,清荷站在门前,身后是过往困苦,面前是今生依盼,她丹唇微张,好一会儿才颤巍巍的开口唤人。
“……爹爹。”
只此一声,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是喜极而泣,亦是夙愿成真!
钟雷被囚于太和殿三年,重回大朝会,尚能镇定自若的为自己辩驳,不曾有分毫生怯。眼下瞧见了女儿,反倒有些畏首畏尾,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把人揽入怀中。
秦桓泽追进来的时候,钟雷正在打量偏室陈设,瞧见他来,起身恭敬告辞:“多谢殿下这?些年对小女的照拂,好在如今旧案已清,得圣上开恩,草民也能带着女儿回乡安居了。”
“先生要回哪里?”
钟雷笑着道:“落叶归根,草民祖籍邵武,自然是回邵武钟家祖宅。”
他伸手拉过清荷的腕子,和声道别,迈开步子就要往外面走。
秦桓泽张开臂膀,将人拦下:“先生要闲散归乡,孤自要派人相送,替先生安排妥帖才是。”他把目光落在被护其后的那人身上,恨不得薅拽过来,护在自己怀中才罢。
“只是清荷是孤东宫登名在册的良娣……”
“太子对小女的恩情,草民心怀感激。”钟雷面色平静,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明黄的龙纹纸帛,乃太和殿独有,“然圣上已下谕旨,还请殿下莫要纠缠才是。”
秦桓泽拿过书信,展开来看,是圣上的御笔,脸色登时沉下,将那书信递与身旁,拧眉又?追了上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阻挠拦下,钟雷脾气也不甚大好,分明已在圣前说好了的,他为皇家修撰好《秦史》,就准他父女归乡,再不卷进这?官场沉浮。
万没想到,太和殿都已经放人,自己一手教大的学生这?里,竟然成了一劫。
饶是在太和殿的地牢这么多年,钟雷的脾气也未曾有半分收敛,他蹙紧眉峰,随手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刀,直指面前:“殿下若再如此,休怪草民不敬!”
秦桓泽丝毫不惧怕,也不还手,只拿身子向前,抵在刀口:“先生若想把女儿带走,除非孤死!”
钟雷气的只咬牙想要骂人,小时候根正苗红的小太子,怎么长大后会变得如此无赖!
可这是东宫,便真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如愿。
钟雷拿度量的目光在他面上来回反复,才把刀丢下,扯着女儿的手又?回屋里。
刀刃砸在金砖上,发出锵啷啷的声响,丢刀的侍卫当即跪下请罪,直到秦桓泽甩着袖子走远了,才在同伴的搀扶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