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燕梨觉得他阴阳怪气的?,“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
他不能忍受阿姐有哪怕一时一刻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每日看着她,尚且担心她会如七年前一样突然就凭空消失,更何况是离开?他那么远?
“也?没什么。”顾珩强笑了?一声,“阿姐要去镇国公府做什么?”
燕梨不好直说她是想找镇国公聊聊他的?心理问题,随口打了?个哈哈:“这不镇国公也算是故人了嘛,当?初还是我厚着脸皮带你上?门拜师的?,就想去探望探望。”
撒谎。
她确实是带着他去了徐向文处,但拜师成功后也少与徐向文相见,哪来得这么厚的?交情?顾珩是知道的?,燕梨最懒怠于去和那些不怎么亲近的?人走亲访友,向来是能不去就不去,怎么会想着主动去看徐向文。
她又撒谎。
顾珩心中升起的温情欢愉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暴躁吞噬了他,本就强烈的?占有欲一瞬间扭曲的不像样,他恨不得现在就打造出一副纯金的?牢笼,让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也?好。”他闭了闭眼,唇角不带什么情绪地勾了一下,“不过这两天师父在南山营练兵,阿姐后日可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燕梨不疑有他。
她吃完饭后又陪顾珩坐了?一会儿,想着他事务繁忙便告辞了?。
顾珩没有拦她。
“去。”他声音沙哑,“去查查她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跟镇国公府相关的人,怎么就突然想要去镇国公府了?。”
暗处有人退下。
顾珩一仰头,一杯烈酒热辣辣地入喉,刺得他嗓子生疼。
去查证的?人很快回来,把打听到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顾珩。
匀净的?白瓷酒杯在他掌心裂开?,鲜红的血一滴滴洒落在白瓷碎片上?,像是一朵妖艳的花。
徐行璧。
顾珩是知道他的?,他是师父的长子,是战场上最为耀眼的少年将军,他知道他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
那个人天生就像没有一点阴暗面的阳光,明明是个掌兵之人,却有着可笑的?温善,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徐行璧正直、善良、守礼,正是阿姐喜欢的样子,也?是阿姐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他在镜子上?看到自己的?脸。
曾经面上总含着一分温润的?少年眉眼间已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郁,苍白凌厉,面目全非。
整整七年,他终于等回他的?阿姐,却发现他再也?等不回自己。
这些年无数的厮杀暗算明枪暗箭,每一个日夜锥心刺骨的?想念,终究把他打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个她曾经喜欢疼爱过的?少年,他再也?找不回。
她七年前都可以不告而?别,如今呢?看到这个令人失望的?自己,她会怎么办?
他的?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
他其实是知道阿姐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她过去就一直教他做这样的人。
是他没有做到。
如果说七年前他多少还能装出一点样子,那如今的?他就连伪装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点窃喜很可笑。
因为她的?一点点怜惜,就以为自己得到了垂青。
可事实上?呢?一旦阿姐知道了?自己真实的?心思?,她一定会觉得恶心吧。一个烂泥一样的人,也?敢肖想她吗?
而?徐行璧不同,他出身好,人品好,能力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好人,可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他都不敢让阿姐知道。
他们如此相配,相配到他一想起来,就锥心刺骨地疼痛。
顾珩忽然大声地笑起来。
相配?不,他不允许,就没有相配!
若是七年前,他可能会因为自惭形秽而主动退出,将所有的?一切埋藏心底,一辈子做她的好弟弟。
可这七年来他受够了?没有她的苦楚,他也?再不是那个无能的奴隶,他想要的?,绝不允许其他人夺走。
“阿姐,”他看着手上?的?伤口,低笑着喃喃,“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就是你这一生,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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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燕梨还是照旧去湖心亭上吹风。
她在那里还没坐多久,就看到一个俊挺的少年缓步走来。
“徐世?子?”燕梨有些惊讶,按理徐行璧这样的外臣是不能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徐行璧也认出了她,向她拱手施礼,也?有些费解:“陛下让臣在这等着。”
既是顾珩让他来得,那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燕梨也没多想,继续捧着手中的书看。
徐行璧袖手站在一边,低着头目不斜视。
燕梨本来吹吹风看看书很是自在,结果边上突然就杵了这么个大活人,即使他已经很努力的?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木头,但那到底是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存在感实在不容忽视。
她想起明日还要上?镇国公府从徐向文的?嘴里套话,他们本就不熟,又是多年未见,骤然见面恐怕场面尴尬,她也问不出几句实话,今日正巧遇上?徐行璧,不容找他打听打听徐向文的?喜好。
“徐小将军也?是少年英雄啊,”她不咸不淡地起了?个头,“我与徐老将军也?算是旧相识,不知老将军这些年来身体可还硬朗?可还像以前一般爱喝酒?”
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徐行璧在答话时仍旧低着头,他只能抬起一点头,但这湖心亭面积并不大,他只略略地抬了抬头,燕梨的整张面容便极有冲击力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燕梨是明艳夺目的容貌,这样的容颜离得越近便越显得美丽逼人,徐行璧常年在军营,极少和这样的美貌女子打交道,脸不由得有点红,老老实实地答道:“家父身体尚且康健,只是右臂落下了?伤,现在喝不得酒了?。”
“这样啊。”燕梨点了点头,心想幸亏问了一句,她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再拎一瓶好酒上?门呢。
“不瞒徐世?子说,明日我打算去府上?拜见一下老将军,只是不知老将军现在喜欢些什么,不知世子可有建议?”燕梨问道。
徐行璧有些惊讶。这位燕姑娘要来他们府上?吗?可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他心中虽疑问,但也?没有说出来,反而?认真回答了?燕梨的问题:“家父近年最喜骏马和兵书。”
徐行璧挺贴心地想,要这位燕姑娘立时去寻一匹骏马送人恐怕不容易,但皇宫中藏书众多,她随便找一本就不至于失礼了?。
“原来如此。”燕梨笑道,“多谢徐世?子了?。”
她笑起来容貌更是动人,徐行璧脸又是一红。
两人相谈正欢,忽然系统惊恐的?声音响起:“宿主,升升升升了?!”
燕梨眉头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升起:“什么,什么升了??说清楚!”
“数值升了?啊!黑化值三十?八,仇恨值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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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顾珩听完内侍的?禀报,冷冷一笑。
“果然,任何愚蠢的试探都只会得来一个自取其辱的?结果。”
“阿姐,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你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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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梨醒来,照常唤弄影和抚月来伺候梳洗。
只是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燕梨皱眉撩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顾珩。
“阿珩?”燕梨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顾珩笑了?笑:“阿姐不是叫人么?”
“我是叫抚月和弄影。”燕梨直觉不对,“昨日我找你,你不是不见吗?怎么今日一大早就坐在这儿?”
昨日顾珩数值突然飙升,吓得燕梨顿时没有心情再和徐行璧聊,匆匆便赶到建章宫想要见他,结果却破天荒地吃了?个闭门羹。
“昨天我在想一件事。”顾珩声音轻柔地几乎要滴出水,“今天已经想通了?。”
“是吗?”燕梨干笑一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想通了?什么?”
“如果我承受不起失去的代价,那就要不择手段地把她留下。”顾珩撩起燕梨垂下的?一缕头发,飞扬的眼角睨着她,“阿姐你说是吗?”
燕梨笑不出来了,她很想无视掉顾珩的意有所指,但是她实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