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灾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伤痛让我思绪混乱。
巨大空旷的无助感让人无所适从,好像回到福克斯那个?平常的日子,小镇上那天唯一的话题是卡伦家的转学生。
雨水如孩子的涂鸦在玻璃窗上肆意横流,光膜包围了时间的流逝,他们终于来了。
暮光之城。
我模模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替我固定手骨,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要安抚我地轻声说了些什么。
很琐碎,“你会没事?的。”很私密,“这?些处理?会让你好点,宝贝。”
我睁开眼看她,是人类。
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四周漂浮,浓稠的丝滑,带点冰冷的尖利。“吉安娜,你该闭嘴做好你的工作。”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我迷迷糊糊地看她,她的皮肤并不?苍白,带着让人心安的健康红晕。浓密的黑色长发如同?安谧的黑夜垂落而下?,我朦胧的目光承接住她温暖的善意。
她替我接好手骨,用白色的绷带固定住,在离开前还低头温柔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
“祝你好运。”她在我耳边喃喃自?语般说。
我的耳朵像是掠过了一根羽毛,麻麻痒痒,这?让我很想睡觉。
唯一的人类走了之后,这?里空旷的压力?更?甚,压迫得我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深灰色的沙发上,被子很软乎,被我的体?温烫得发温。我整个?人几?乎要蜷缩藏在被子里面,被处理?好的手搁在沙发一侧。
凯厄斯就坐在我旁边的一张短沙发里,这?里像是个?私密的接待室,木制的墙壁上挂着托斯卡纳地区的风景画,一些看起来很古老值钱的瓷盘架在展示桌上,在墙壁上还搭着架子放着一把沉重的西洋剑。
不?是巨大的宫殿坟墓让我好受点,但?是凯厄斯的存在却让这?种好点的感受又无限倾向负数。
我的头发很凌乱,露在被子外?面,我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呼吸,不?让沉重的气息影响了这?里宁静到缺氧的气氛。
我的大脑一方面很混乱,一方面却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衣服被替换过,干燥宽松,头发看起来很乱但?是洗过,散发出高档洗发水的清香。我以为那是梦,但?是有人细微地帮我用吹风机温和地吹干。是一个?女人的手指,她比任何理?发师都要细心认真。
刚才那个?女人,吉安娜?
我得感激她,至少我现在不?再像是从潮湿的福克斯地界捞出来的苔藓,而是温暖得像是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皮肤上因为阳光而轻微烫伤的红色痕迹已经褪去,也许我该庆幸非人类身上的温度,简直就是最好的褪热机器。
我深深地想把自?己藏起来,眯着眼睛假装心跳很安稳,呼吸很绵长,我告诉自?己要睡觉。
必须睡着。
现在的我还不?适合想太多,不?然眼前这?种混乱过度的场面会让我歇斯底里地想要逃跑。
凯厄斯一直在看着我,我简直无法理?解谁的目光能比他更?诡异专注。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男人能用这?种眼神,去看另外?一个?人的。
这?绝对不?算是喜爱,而是冰冷,细致,做实验那种要解剖开的注视。
他这?种德性?让我有种他几?百年?都没见过女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就要发疯地追逐。当然这?种比喻不?太合适,他肯定不?缺女人,看他那张小白脸就算是非人类也绝对有女人愿意倒贴的。
我企图将自?己缩成团,避开这?种无孔不?入的注视。他的坐姿就像是一块已经凝固了时光的石头,衣料的柔软服帖没有带来任何暖色调的感触。
这?里是如此安静,安静到快要爆发。
凯厄斯的手指慢慢地抚摸上我潦草浅淡的长发,他的表情冷静得可怕。发色虚幻在他白皙的指尖上,他的面无表情似乎有种童心未泯,脖子略歪着,冰冷的红色眼睛里面只有手指上这?一个?动作。
我催眠自?己睡觉,睡觉,别管这?个?变态。
他的手逐渐往上移,头发流淌过他的手背,倾泻而下?。
他的手指轻触着我的脸颊,凉得有冰天雪地的味道,我发现原来自?己在颤抖,他顺着我死闭着的眼睛周围,用指腹像是要描绘什么的认真地滑过去。
然后他的手指继续往下?,我缩着脖子,继续憋着,你别过来。
他剪得圆润的指甲撩到我的皮肤像是未开鞘的刀锋,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种冷淡的味道,像是晨早未破晓前的浓雾。
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他凌迟一样的碰触,在我的理?智阻止我愚蠢的行为前,我已经抓住他坚硬美丽的手,声音沙哑虚弱地质问:“你想干什么?”选猪肉还是挑牛排,再摸叫非礼了变态。
凯厄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像是我阻止他的动作是不?正确的。我跟他僵持一样地互瞪,眼睛还没我大指不?定谁占便宜。
“克莱尔,你恢复了。现在的你看起来更?加的色彩鲜明,简直不?可思议。”凯厄斯也没抽回手,他微微地勾起嘴角,看起来很得意地笑起来。
色彩鲜明是拿来形容人的吗?我是调色盘还是中世纪壁画?
我其实还是很怕他,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么无助过。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豁出去了,再这?样憋下?去没被咬死前我就先吓疯了。
他的手指反握住我,十指交缠的粘腻牢靠,我甩都甩不?开。这?种灾难到底是什么时候进驻到我平静的生活里的,从八岁时那封无聊该死的信吗?
不?,从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吸血鬼开始,我的生活从此以后就一团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