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余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天明,天上依然飘着雪,看不出具体时辰,他伸个懒腰,懒洋洋起身趴在窗户上,眯着眼伸手接外面飘洒的雪花,对正站在窗边欣赏雪景的徐子陵道:“徐大哥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我睡着的时候还高床软枕,被褥香洁,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个破塔的塔顶睡地板?还有少帅和可汗他们去哪里了?”
徐子陵耸耸肩,叹道:“正因为他们伙同伏骞要跑出去杀人,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来避难,以免给人一锅端了。”
安余眼睛一亮,道:“杀人啊,这个我擅长,不如一起去凑个热闹?”
徐子陵道:“你伤好了?”
“本来就伤的不重。”安余笑笑,道:“道信那心软的老和尚早给我治好了大半,因为懒得走路才让你背呢!”
徐子陵点头道:“四大高僧的确是真正让人佩服的世外高人。”
安余转身面对徐子陵,背靠在窗台上,道:“徐大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徐子陵沉吟道:“我在想你说的话。”
安余一愣后恍然,漫不经意一挥手,道:“那些胡说八道用来恶心师妃暄的话,你也当真啊?我是阴癸派的,当然捡她们的坏话来说。不管怎么样,她们想要尽快结束乱世的想法是不错的……其实这天下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谁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能看见后世子孙万代?就是慈航静斋也是一样,之前她们不是千挑万选的找了杨坚吗?结果一个杨广就将家当败了个精光,大隋二世而亡……说不定今儿挑个不肖的皇帝,明儿他就生个英明无比的儿子呢?”
徐子陵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为慈航静斋开脱,一愣之后不由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大说特说慈航静斋的坏话呢!”
安余耸耸肩,道:“师仙子也不在这里,我说给谁听?难道徐大哥会好心帮我传话再恶心恶心她吗?至于背后中伤……那是仙子们的爱好,我们魔门懒得做这种破事儿。”
徐子陵摇头失笑,道:“这句话就有背后中伤的嫌疑。”
话虽如此,却依然想起不管是婠婠,还是安余,都从不曾在他面前提及静斋的任何事,便是安余寻到了静斋的不是,也只在师妃暄面前和她当面对质,而绝不在背后中伤,便是此刻被他引出话头,说话也极中肯,反观师妃暄,却时常以超然之态提及魔门行事。想到此处,一时有些茫然。
安余冷哼一声,道:“说句实话也不成吗?旁的不说,师仙子定是告诉过你,这天下若是落到魔门手中,定会如何如何吧?”
徐子陵苦笑,类似的话师妃暄自然说过,只是他比安余更不惯背后说人坏话,是以并不开口肯定。
他不说安余便当他是默认,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徐大哥觉得我是个蠢货?”
徐子陵一拍他的头,斥道:“胡说什么呢?”
安余道:“我不是蠢货,我师姐师傅更不是,只要不是蠢货,便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知道官逼民反,知道暴1政出乱民,知道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以不管是谁得了天下,都只会全力治世安民,好巩固战果,怎么会做出自毁江山的事来?还是说在徐大哥心中,我们魔门中人个个都是疯子?”
徐子陵沉默片刻,想起之前种种,摇头苦笑道:“之前的确是我想的太过幼稚了。”
“与幼稚无关,只是先入为主罢了。”安余笑道:“成王败寇,有资格说话的永远都是胜利者,若是有一日我们魔门胜了,说不定也会将慈航静斋的仙子们说的个个都是疯子似的,后世之人一听到静斋两个字就退避三舍呢!”
看着靠在窗台上,一身自在、一脸无谓的安余,又想起仿佛站在云端神情超然的师妃暄,徐子陵突然发现,在他心中,所谓的正魔之分,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清晰。
沉吟片刻后道:“但是魔门中的确有很多为恶之人。”
安余并不否认这一点,点头道:“的确,我们魔门中人大多任性,再加上一身不坏的武功,造成的后果就会很严重——任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着无上权力或者强大实力为后盾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