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李怀恩欲哭无泪地说了两个字,刚开口就发现声音还是那般尖细,他是太监,自打割了那东西,就变成这样了,就算死了也变不成好听的!但是为了讨好皇上,他只好轻咳了一声,努力扬高了声音道:“告退!”
只可惜更加难听,他自己都忍受不了那声音了,丝毫不敢停留,直接快速躬身退了出去。让皇上发火的叫骂声哽在嗓子眼儿里。
待内殿独留他一人的时候,男人的脸色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看着被整理干净的梨花木桌面,眸光轻轻暗了暗。
没有过多久,妍嫔被皇上撵出大殿的消息,就已经传到后宫里,只要是有心打探的妃嫔们,几乎都知道了。原本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世家女,此刻听那些宫人描述妍嫔跑出来时候的狼狈样,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更别提丝毫没有准备的其他两方势力了,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用了午膳之后,沈妩正准备午休,不想兰卉竟是亲自来通报。
“婉仪,太医院的院判杜大人来了!”兰卉轻轻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焦灼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妩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险些没拿稳摔了出去。这杜院判是出了名的医术了得、脾气古怪、油盐不进、刚正不阿,也就是说,这后宫里没有任何一位妃嫔能够买通他。
“本嫔只不过是身子略微有些不适罢了,怎么把杜大人都请来了?”沈妩轻抿了一口茶水,压住心底的惊讶,轻声问了一句。
兰卉再次俯身行礼,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院判大人是皇上特地找来给婉仪把脉的,一般人是请不动的。”
沈妩轻咳了一声,她倒是忘了这么一遭。前世的她,自从得了皇上的盛宠之后,把脉的人一直都是杜院判,没换过别人。一用就是四五年,现如今重头来过,看样子这回皇上真的准备插手了。
“婉仪,一切顺其自然便可。上回有位小仪侍寝的时候,称自己身体不适,好像要求过分了些,惹恼了皇上。当时皇上就传召了杜院判来,一诊脉查出身体强健,并无不妥之处。皇上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兰卉见她愣神,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便隐晦地提醒沈妩。
沈妩微微诧异了一番,没想到锦颜殿的执掌姑姑倒是颇有些见识,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轻轻地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张成领着杜院判进来的时候,沈妩已经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了。一旁几个伺候的宫女,皆有些惊诧。婉仪见到皇上,都不会有这般拘谨的坐姿,怎么来了个太医就变得如此恭谨。
杜院判进来的时候,明音和明语皆低下头去,屏气敛声。明心虽然好奇,不过也察觉到了气氛不一般,便也忍住了心思低眉顺目地站着。
沈妩的心里则紧张了片刻,这位杜院判最重规矩,性子顽固不化,对于一个人的第一印象看的十分重要。曾经沈妩头一回见他,心里也没当一回事儿,结果这老头儿硬是连续两年来瞧病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杜院判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身上太医院的官服十分整齐,虽然有些旧了,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越发有精神。他冲着沈妩行礼,兰卉连忙上去搀扶他起来。
“婉仪的身子似乎没什么大碍!”老头儿和沈妩相邻而坐,两人中间有一张梨花木桌子挡着,沈妩的手就搭在软垫上。他一只手把脉,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着花白的胡子,颇有几分学究的意味。
只是他这话一说出来,就不那么舒心了。
沈妩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拆穿了的尴尬,她冲着杜院判轻轻点点头,低声道:“不瞒院判大人,本嫔的身子还算不错,只是最近常伴圣驾,再加上信期不准,生怕有了什么隐患,再把皇上的身子弄垮了。今儿如果不是您来,我也是要派人去太医院走一遭的!”
她的这番话说得十分漂亮,一如既往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老头儿轻轻眯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不知是嘲讽还是其他。新入宫的妃嫔,能当着几个宫女的面儿,便能如此坦然地说出信期不准,一点害臊的意思都没有,这位姝婉仪若不是真的不要脸,就是性子沉稳到非常人也!
“姝婉仪这么一说,老臣便知晓了。婉仪的身子的确有些偏寒,所以才信期不准的。待老臣回去开些方子,便让司药司的人送过来!”杜院判也不与她辩驳,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话音刚落,老头儿便站起身,再次冲着沈妩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内殿里的几个宫女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瘟神给盼走了。只有沈妩还沉浸在发愣之中,这是头一回杜院判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感到惊喜,只有满满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