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泉走得脸庞汗晶晶的,在月光下像粘了一层钻。
他天生无辜的五官在这样晶亮的渲染下,仿佛加了一层妆,竟有点魅惑了。
林清泉把手搭上目目平直的肩,指尖像弹钢琴一样,从左肩挪到锁骨,又从锁骨挪到右肩。
不轻不重的按压,让他感受到目目坚硬的骨骼和逐渐紧绷的肌肉。
“讲道理,你的这副身体,是从我的血液里生根、长出来的吧。”林清泉道,“我是你的宿主,一直以来都在供你吃喝,为此我长期贫血,身体虚得要命,练个蹲起都能眼前发黑。末了我还要被你吃,我未免也太惨了吧。”
他轻抬眼睛,睫羽的阴影盖住了一部分眼神,使他的态度有些晦暗不明,“你就非得吃我不可吗?那你可太馋了。”
目目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它也只能摇头了。
魔胎悲哀地不会说话。点头和摇头,是唯一表达态度的方法。
“哎?”西瓜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清泉……你做什么梦呢。”
“哪有魔胎觉醒不吃宿主的。魔胎在觉醒之时,犹如猴子拔毛、脱胎换骨。过程中它们非常痛苦,宛如身处无间地狱,必须要通过吃宿主才能缓解。况且吃宿主是必经的过程,是成魔的起始点。不吃宿主的魔胎,是不可能存在的哦。”
林清泉沉下脸,“这么好的气氛,你哪怕吐点象牙骗骗我呢。”
西瓜立马噤声,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目目忽然打晃一下,身子骨软绵绵的。它离体已经太久,不得不回去了。
如果时间过长地缺失宿主的血液,魔胎会脱水,最后干涸而死。
它不得不变回了眼睛。
小臂里的眼球恢复到了十三个。
眼球周边的血液流速加快,其他部位的血液在往小臂供应,就好像十三条吸血虫在争相吸血。
看着这些拼命汲取血液的眼球,林清泉因快速失血而感到冷。
他叹了叹:“算了。我做什么梦呢。”
*
三天后,第三轮考核正式开始。
这一轮,考生们要组队捕获魔的心脏。考核目的是测试考生们获取天药的能力。
这年头,连当医生都得有点拳脚功夫了。
不止是拳脚功夫,还要有锐利的判断力和洞察力。
“魔是善于拟态的生物。为人时,会将心脏拟态为身体上下任何一个部位;化界后,亦是如此。有些魔力强的魔,还会呈现出半人半界的形态。因为魔格外爱惜自己的心脏,所以我们要通过观察,判断它的心脏究竟是什么。我知道这对各位来说很难……”
出发前,草间灰面对三十多个考生,做战前培训兼动员大会。
林清泉坐在台下兴致缺缺地听着,打了个呵欠。
早已逢魔多次的他,就像博士和一帮幼儿园小孩一起听课。
长篇概论后,草间灰说到了重点:
“我们发现有一个叫铜村的地方出现了怪异现象。这个村子靠近铜矿,供应了全江户六成以上的铜,村民们因开采铜矿而致富。因此这个村子也得名为铜村。”
“可近来,铜村不断发生怪异的事件。先是有一批人接二连三失踪;之后不久,有一部分回来了,但性情大变,做出种种不可能的事来,譬如杀妻杀子之灭绝人性的事。失踪的人从幼儿童蒙到壮年男女、再到风烛残年都有,完全没有特定的对象。我们有理由相信,铜村正在遭到魔力的侵蚀,有魔在此地作祟。所以我们此行要去铜村,找到魔,并拿到魔的心脏。”
林清泉来了兴致。
所以,失踪的人都去了哪儿呢。
他们一定是去了什么邪乎的地方,在那里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回来后才变了性格。
那么,他们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定是很丧心病狂的经历吧。
一个考生提出异议:“可是眼下魔力复苏,神隐之事常有发生,或许他们只是变成了魔胎。至于性情大变以致做出灭绝人性之事,即便不是魔力复苏的时代也可发生。您的判断,也许不一定是准确的……”
还没等草间灰解释,一直在他身后的镜阿祢开口道:“如果失踪的人只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关键是,铜村失踪的人数已达一半以上。纵使是因魔力复苏而变成魔胎,也未见有如此密集的程度。因此,有魔作祟的可能性比变身魔胎要大得多。”
他凶狠地瞪了那考生一眼,“还有,注意你对草间大人说话的语气!”
那考生被他瞪人的眼神吓到,灰溜溜埋下了头。
镜阿祢肩部的尸斑仍没有消失,和他的纹身交织一起,甚至比上回看到时还要扩散一些。
看来,尸斑魔只是撤回了蚕屋里的界,并没有消除它之前作过的恶。
这也进一步说明,它不是变得慈悲了。那日,只是看在目目的面子上才撤回界的。
“此去一行,必定充满凶险和险象。如果珍惜个人安危、不愿冒险,此刻退出仍是来得及的。你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草间灰道,“作为全程监督的主考官,我会根据每个考生对于抓取魔心的贡献大小,来判断他能否通过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