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依别开目光。
是她的记忆出岔了吗?上一世重锐都没怎么管过她的,甚至第一天用纸团塞着耳朵,在她的哭闹声中看公文。
后来他倒是有给她派侍女,但不是现在的这个。
是因为昨天发生的意外,导致后面的变化吗?
谢锦依默不作声地想着时,侍女已经替她梳洗好了,朝她躬身笑着道:“殿下,早点都已经准备好了喔,请殿下随奴婢来。”
谢锦依一想到千机营的伙食,顿时就没什么胃口,但一整天没吃东西,确实有些饿了,只好跟着侍女绕过屏风往外走。
帅帐正前方放着一张长案桌,重锐就坐在那边,挨着背靠,长腿搭在桌上。他一手捧着公文,一手拿着狼毫,咬着笔杆,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锦依只看了一眼,心道,这人倒是一如既往地粗鲁。
帅帐边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放了几个银碟,一一用金盖子扣着,银碟下还用热水隔着保温,边上又放了份金碗筷,无一不在散发着“本王很有钱”的气息。
即使从前见过无数遍,谢锦依每次见到这金银餐具,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她真是想多了,这里跟从前是一样的,因为她这次没哭也没闹,所以重锐就也该做什么做什么。
侍女引着谢锦依过去,等她坐下后,才将金盖子拿起,随后福了福身,退下了。
谢锦依一看,怀疑自己幻觉了:冰糖燕窝,芙蓉糕,八仙饺,流沙团子……
她揉了揉眼睛,那些香甜的点心竟然没有变成白粥馒头。
重锐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有些想笑,但努力地忍住了。他用笔勾了只小猫,一边画一边说道:“你们钱丞相说你爱吃甜的,怎么?不合胃口吗?只有这些了,不吃也没别的了。”
喔,原来是钱丞相。哼,算他识相,毕竟还想靠她争取燕楚联盟呢!谢锦依撇撇嘴,轻轻地哼了一声,道:“你让他送点流光锦来,我素来都是穿流光锦制的衣裳的。”
送完流光锦再送点别的,一趟送一样,折腾死他们。
这傻孩子……重锐装作不经意地唔了一声,随口应道:“我要是记得的话就提一下。”
意思是不记得就不说了,记不记得还不是他说了算?谢锦依咬着金勺子,不高兴地看了重锐一眼,心道这人还是那么讨厌。
两人不再说话,各怀心思。
谢锦依一边吃,一边回想着昨日重生后的事情。
她昨日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都是荀少琛对她做过的恶心事情,既恨,又怕。
昨晚也是恶梦连连,但后来恶梦又散去了,变成了一片阳光下无风无浪的海面,让她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不是十岁生辰时那片虚假梦幻的星辰大海,也不是十七岁时让她粉身碎骨的礁石暗涌。
谢锦依心道,她已经重生了,已经不是被荀少琛的禁脔了。
即使如今楚国被荀少琛把持,只要世人知道昭华长公主还活着,荀少琛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篡国。
她不在乎楚国怎么样。
神策军在楚国民间威望甚高,而荀少琛作为主帅,自然成了他们心中的战神。
可荀少琛趁着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哄着她批下了许多苛捐杂税重徭役的折奏,国库的钱都用来养他的神策军了,征来的男丁都充入了他的神策军。
而她不知不觉地背上了蛇蝎公主的名号,成了一个不顾百姓疾苦,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恶毒美人。
谢氏皇族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她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到荀少琛取代谢氏坐上龙椅时,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这楚国明明是他们谢氏的,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可没有人在乎她。
在她被荀少琛不分昼夜地压在榻上的时候,楚国所有人都在说,谢氏皇室唯一做对的事,就是穆亲王收养了个好儿子,带着楚国打了胜仗,也体恤百姓,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楚国背叛了她,所以她不在乎它会变成怎么样了。
就算她借着别人的手来踏平楚国,她也不会将楚国交给荀少琛。
谢锦依眸色沉沉,心中想道,既然他们如此崇拜他,那就跟着他一起去死好了。
桌边忽然被敲了两下,她回过神,就见重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皱着眉看着她道:“难吃就别勉强了,吃点别的,吃完喝药。”
谢锦依:“……”
这人怎么那么烦,她还在想事情呢!
她把手上的芙蓉糕放下,没好气道:“不吃了。”
重锐看了看银碟里的点心,几乎都没怎么动过,就少了个饺子和几勺燕窝,眉头皱得更深了:“吃太少了,再吃点。”
谢锦依有些不耐烦道:“王爷,您特别像一位慈祥的长辈。”
重锐:“……”
他,燕国宣武王,千机铁骑主帅,世人称他野兽禽兽野狼等等,反正怎么不是人怎么称,只要能体现嗜血无情的就对了。
然后,现在他被嫌弃像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