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陈晋生吓得面色青白,苏幼青决定见好就收,暂时不与这小人计较。
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容程应该还在上学,根本找不到人。她走出屋子,沿着上次容程离开的路线,一路找到了济民医院。
容芸的病房里,出现了几位西装革履,颇有些精英气质的律师。容芸坐在病床上翻看文件,眉头微蹙,面色疲惫不堪。
容家的财产是在是太多了,哪怕只是牵涉其中一部分的改动,一项项条目列出来,阐明意见,更正内容,字句修改,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不是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能承受的,但容芸硬是咬牙坚持,有条不紊的强撑着精神,签完了所有文件。
她将遗嘱中,所有留给陈晋生的部分剔除,或者转给公益慈善基金,或者留给了容程,甚至将自己给容程留下的所有财产,另外指定了财产监护人,从法律上尽可能杜绝了陈晋生动手脚的机会。
苏幼青一边听,一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以陈晋生的为人,若是将财产的管理权交到他手上,等于容程今后人生都被拿捏在他手里,哪怕他成年,能不能顺利当上容家家主都难说了。
“夫人,该休息了。”福伯见容芸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心疼她的身体。
“看的差不多了,再一下就好。”咳嗽了两声,容芸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件,直接在上面修改,签字。
整个遗嘱修改过程的沟通内容,是经过视频录像的,在法律上无人能置喙有作假。看得出她很急,不等律师将修改后的版本重新打印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希望现在修改的部分即时生效。
终于,律师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容芸和福伯,还有一直贴身照顾容芸的两个佣人。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像胭脂渲染成的粉红色,但是这光线再美,也即将被夜色吞没,仿若她即将消失的生命。
容芸面露愁容,眼里晦暗成阴影,轻声问了句,“这个时间点,程程应该快放学回家了。
明白她是想儿子了,陪护的佣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要不要我去打个电话,喊人把少爷接过来,他肯定也想妈妈了。”
“不用了,”容芸摆了摆手,“前天他睡在我这里,晚上我咳嗽得厉害,都把他吓到了,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事情,要不要喊医生。”
她眼中泪花涌动,“还是不要让他过于担心的好。他虽然是个小孩子,哪怕有些事情没那么明白,但还是能感受到不对劲。我的日子不多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将他今后的路铺好,所有我能为他设想的,都尽量想到。他才七岁啊……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夫人,少爷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佣人低声安慰道。
房间里另外一名佣人,见状动容,偷偷在一边抹眼泪。
容芸眼里的光,像一支即将熄灭的烛火,哪怕依然亮着,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黯淡火星。
“但愿只是我多心。我和他爸十年夫妻,到现在竟然觉得,这十年里的恩爱是不是错觉。等我离开了,他就会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不会真心对程程好。”
“先生他……”
佣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是家主夫妻两人感情问题,说好说坏都有失分寸,于是止住了话题,将话导向了狗,“他确实不怎么喜欢狗。”
“呵……他不喜欢的,何止是狗而已,谁叫程程姓容不姓陈呢!”
容芸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笑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越来越厉害,人都喘不过气,几乎晕厥,佣人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结果她人趴着,气倒是缓过来了,却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容芸也被手指上沾染的血色惊吓住,她哆嗦着将手移到眼前,张开嘴发不出声,瞳孔里全是绝望。
“医生,医生!”
一个佣人惊叫着跑了出去,另一个猛摁床头的电铃。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终于变得黑暗,苏幼青像是置身于长而逼仄的甬道,当眼前重新出现光明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声鼎沸,车来车往,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菜市场。
为什么会在菜市场?
按捺下心中诧异,苏幼青挪动脚步,仔细观察路过的每一个摊子,寻找蛛丝马迹。
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卖卤菜的,卖鱼的,卖……路过一个肉摊时,苏幼青倒退几步,回到了摊子前。
她注意到案板前竖了一块纸板,上面用红色油漆笔写了几个字,本店经营猪肉,羊肉,狗肉。
狗肉!
视线向敞开的门面往进去,果然,在昏暗的房间里,放了十来个铁笼子。
里面会不会有lucky?
苏幼青小心翼翼的从狭小的空间里挤了进去,努力的不碰触到正在招呼生意的老板。
终于走到笼子跟前,她一眼望过去,里面并没有大金毛,都是些身上像是得了皮肤病的狗,又脏又臭,还一个个病怏怏的,在笼子里面闭着眼,蜷缩成一团,对外面的动静毫不关心。
也不知道这些狗的来源到底是哪里,合不合法,苏幼青想起许真真和她的小动物保护协会,轻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许真真也不知道生出来没有,至于小动物协会,更是不知道在哪里,想举报求助都不知道往哪去。
也许是她的那声轻叹,在嘈杂的人声中反而殊异,苏幼青面前的笼子,一只狗狗睁开了眼睛。
是双很漂亮的眼,黑色,温润如宝石,透着聪明劲。
很像lucky,可模样……
一见到她,狗狗原本空洞的眼突然来了神,前腿支撑着站了起来。
“汪!”
“lucky?”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