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绾月不再多言,进了卧房后,直接把门关上了。
室内灯火亮堂,让她能一下子看清里边的所摆所设。
入门处立着两个落地纱绢彩绘灯笼,再往前是一方象牙黄短毛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红木镶嵌螺钿圆桌,桌子底下是四张红木束腰鼓腿圆凳。
正对着桌子的则是一方黄花梨云纹浮雕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左边摆了个镂空雕银熏香炉,袅袅轻烟自雕镂处升起,安绾月凭着记忆,想起了这气味应属鹅梨帐中香。
书案三面被红木雕花立屏环绕,居中的那幅是海棠蛱蝶图,左右两幅则是玉兰月影图,书案的左侧,与屏风相接处,是个菱花格月形拱门,这道拱门完美地把内室隔开。
拱门上珠帘垂落,纱幔轻挽。安绾月掀开了珠帘,进了卧室,一眼便看见了那张华美宽大的老花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
这种构式的床,她以前倒没见过。她坐到了床上,好些好奇地打量起了这个架子床的构式。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窗下的梳妆台时,双瞳却是猛地一收——梳妆台上摆了面八瓣葵花形葡萄纹铜镜。
自十六岁那年,在琉璃镜前受了一番惊吓后,镜子便成了她在这世上最恐惧的东西。
她怕镜子,因为镜子掌握着她内心深处最不愿被触及的秘密。
眼前的这面八瓣葵花形铜镜于她而言,与其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个尖嘴獠牙,还会发出狞笑的兽。
她的心口怦怦直跳,深吸了一口气后,疾步地往梳妆台走去,在距离镜子只有一手之遥时,她毛骨悚然地闭上了双眼,然后凭着印象,迅速把镜子放倒。
再睁开眼时,那镜子已是背面朝上,再照不出任何东西。
安绾月又把它用白布包住,锁进了梳妆台下的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终是松了一口气,灭了屋里的蜡烛,解下外裙,准备睡觉。头刚挨到了枕上,她忽又想起了绿萌萌还没回来。
绿萌萌在感慨完“萧熠之的窝”非常大后,便说它要四处看看,安绾月随它去了,结果过了这么久,这只鸟竟连个影子都没有。
绿萌萌虽然有很强的辨识方向的能力,能记住所有飞过的地方,但它初到萧府,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脑子又时好时坏,安绾月实在是很担心它会出事。
想到这,她又翻身下了床,正打算到外边把绿萌萌寻回来,忽听见檀儿苓儿在窗下低声说着话。
“你说,这安姑娘是不是咱们王爷的那个?”是檀儿的声音。
安绾月本无意偷听,但窗外的人刚好提起了她,她便听下去了。
苓儿赶紧应道:“可不是嘛!你看刚才在大厅里,咱们太妃娘娘不过多问了两句,王爷就一副怕她被欺负的样子。还有刚才王爷离开时,那眼神……似怕再见不到她一样,缠绵得很……”
“嘻嘻……你瞧得可真仔细。难怪王爷让她住在这,这里离王爷的寝室最近了……只是,这样一来,柴家那一位不是得气死。”
“王爷又不喜欢她,才不管她气不气。再说柴郡主的爹柴王是太后那一边的,咱们王爷是皇上这一边的,太后和皇上势同水火,王爷怎会娶死对头家的女儿。”
“是哦……”
二人的声音远了。
安绾月真没想到,她不过只是跟萧熠之回了一趟家,结果萧府上下皆以为她和萧熠之有一腿。
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久留,等过几日,她离开了,一切揣测自不攻自破,眼下也没解释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