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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的情况,王兰斟酌的开了药,但无论是天花亦或是水痘,这两个病都不是药物可以控制的,只能说喝了之后,身体能稍稍缓上许多。
小屋本是之前守后山的人住的地方,自然不能和学子们的寝居相比,屋内只有一个床,勉强能挤下两个人,兰玦看马统战战兢兢的样子,到底还是把人打发了出去,让其先去山下找大夫,顺便通知马太守这边的情况。
陈夫子的动作很快,马统才走没过多久便找了人来欲把房屋四周的窗户订好。兰玦任这些人折腾,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他们要这么做似乎也无可厚非。她现在先把马文才照顾好才是真的,这人关系着这一世,且还是她在尼山书院的靠山,他还真不能有事。
兰玦以为陈夫子只是单纯的想把窗户订好,所以并没怎么注意此间动静,然而,当这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下把门口也订住的时候,兰玦偶然一瞥之下,有些慌了。
她连忙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便欲把才订好的木条扒下,“喂,你们干做什么!”
“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人搭理兰玦。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谁给你们的胆子!”
兰玦扒了几下,但她的力量太过薄弱,木条不仅纹丝不动,还有愈发坚固的趋势,“住手!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
陈夫子本就在离此处不远,听着这边的动静,起身走了出来。他不敢离此处太近,唯有隔得老远的便冷声道:“兰玦,给本夫子住嘴!”
兰玦冷着个脸,把手收了回来,“夫子,你什么意思?”
“兰玦,你二人情况特殊,自当特殊处理。饭菜后面会有人送来,兰侄女也会隔一日来看一次,你们既不愿离开书院,那便得安书院的规矩来办。”陈夫子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你!”兰玦被说的语塞,反倒是怒极反笑,“夫子,你想过没有,若文才兄不是天花,我二人今日所经历的,他日出去,又会如何?”
见陈夫子被自己说的神色一滞,兰玦唇角笑意更甚,怡然道:“马统已经下山,马太守很快便知道书院的事,我兰家不消片刻也会知道,夫子,且想想罢。”
当真是马文才一倒,这些人便忘了他的身份和背景了么?
陈夫子成功的被兰玦吓住了,兰玦说了这话之后,为了起到效果,她没再杵在门口。大门被封的七七八八,只有一些微光透入,兰玦转过身子,本欲去瞧瞧马文才如何了,哪知床上的某人早已经醒了过来。
“文才兄,你醒了?”兰玦话里带着明显的欣喜,马文才听着,心底十分开心。之前发生的事他听了七七八八,这一会儿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
兰玦走了过去,自然的坐了下来,她看马文才精神恢复了许多,遂笑了笑,道:“文才兄,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马文才闻此一言,目光一沉,哑着嗓子道:“把他们说成犬,你还真看得起他们。”
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虽然声音弱了许多,人看起来也没往日的凌厉,但好歹情况没有恶化,兰玦见此也不觉某人说的有多过分,反而转身又给马文才倒了些水,小心的递到了对方身前,“行了,身体不适少说话,我可还等着文才兄恢复之后好好请我吃一顿来答谢我呢。”
敢如此坦然的与马文才要答谢的,兰玦尚且还是第一人。但马文才此间听着,唇角却止不住的勾了勾。
若兰玦和他客气,这便不是兰玦了。
身前是一只纤细的手,马文才看了一眼,他素日里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看着,发现这人倒是保养的比女子还好。人已经醒了,瞧着精神尚可,兰玦便没再选择喂对方喝下,她相信,马文才也不愿她把他如此虚弱对待。
身子再虚弱,拿水杯的力气还是有的,兰玦的细心马文才发现了,他微微颔了颔首,这边刚想伸出手将水接过,然而下一刻,待他看见半空中自己右手如今的模样,却是突然一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文才兄?”
马文才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正了正脸色,“你离我远些。”
兰玦不明所以,未退反而上前了一步,“文才兄,怎么了?”
“别过来!”瞧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马文才用力往床的角落里缩了缩,声调下意识便高了一度,“别过来,别碰我。”
他这病,说不是天花,马文才自己都不信。
种种迹象表明,他当真得了这不治之症,兰玦对他真心以待他知道,他能有这样的朋友他已是十分满足,他马文才再如何,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不能害了他......
“不是,文才兄。”兰玦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这瞎担心什么呢?我之前碰了你也不是一两次了,要传染早传了,还怕这样?”
这要她说什么好?
马文才双目微动,他默了数分,终是缓缓开口道:“是我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