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没到下班的点,离高峰期还有一会儿,叶昭他们进店的时候还有空桌。服务员笑脸盈盈地递上菜单,叶昭直接递给罗小晨:“你点吧,我随便。”说着把电脑包朝里面的空位上一放,解下围巾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他今天穿的是烟蓝色细条纹衬衫和深灰色西装裤,裁剪合体,包裹着身体显得修长挺拔。拉开椅子坐下来后,又把袖扣解开将衬衣翻到手肘,他做事一向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斯文的气质。
罗小晨撇撇嘴接过菜单,熟练地点着菜。跟叶昭一起吃惯了,这一套做得熟门熟路。虽然他每次都说随便,但其实是最挑的那个,要让他点菜,指不定磨叽多久才能勉强点出几个来。还不如等你把菜全都点了,他再挑喜欢的吃。
“嗯,就这些吧。”罗小晨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锅要鸳鸯的,饮料要柠檬水。”服务员从一旁的餐台上端来柠檬水给两人倒满,又端来鸳鸯锅。
“辣的朝这边。”服务员听了把锅转了个向,叶昭冲她点了点头:“谢谢。”
“行了,说吧,为什么辞职?”罗小晨十指交叉顶着下巴,一副“快来让知心哥哥好好开导开导你”的样子。
“你职业病犯了?”叶昭笑了一下朝后一靠,想了想然后敛了笑容,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其实也没什么,我上次跟你说新调过来的那个副总你还记得么?”
“哦——就是那次咱们吃饭碰见的那个?”罗小晨平着手掌在肩膀下一点比划了一下:“看上去快五十,这么高,还有谢顶趋势的那个?”
“嗯,你记得挺清楚。”
“那是,”罗小晨挑眉,“谁都跟你似的脸盲不认人啊。那副总干什么了?嫉妒你长得帅给你穿小鞋呢,还是偏巧喜欢男的对你性骚扰啊?”
叶昭喝了一小口柠檬水,一脸淡然点头道:“嗯,后一个。”
“卧槽,猜对啦!”罗小晨一脸惊骇,“然后呢,你怎么他了?”
叶昭一挑眉:“这种事难道不应该问他怎么我了么?”
罗小晨“切”了一声,道:“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
“好吧,”叶昭摊手,“我把他两只手腕折了。”
罗小晨:“……”
“我想了一下,”叶昭接着慢条斯理道,“这份工作虽然工资高,但是强度太大,长年下去要么谢顶要么过劳,而且现在还得罪了这么个人,不如辞职。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调理一下身体,再找份新工作。”
“哎——好吧,也对,现在这状况,指不定哪天大家都完蛋了,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嗯——对了,去Yz吧,人家现在是国家指定的防护器具销售公司,这年头别的公司业绩都直线下降,就这公司蹭蹭往上涨。”罗小晨越说越来了劲,“哎呦我跟你说,你要进去了,千万第一件事就是建议那公司把广告词给改了吧!轻薄透气,无感贴身、会呼吸的防护服什么的实在是太傻逼了,绝逼是抄袭人家卫生巾的广告词。”
“……”叶昭看服务员推着摆放了菜品的餐车过来了,估计听到了罗小晨的话正站在那儿抿嘴憋笑,便站起身头也不回道:“我去弄酱料。”
罗小晨在后面嚎:“顺便帮我也弄了!”
十秒钟后,罗小晨看看叶昭面前那一整碗通红的辣酱,再看看自己面前同样红得丧心病狂的一份,僵硬了。
所以说自己丢人没关系,千万不能拉着叶昭一起丢人。
重新弄好酱料,罗小晨一边朝锅里下菜,一边啧啧摇头:“按理说嗜辣的人应该有受虐倾向,你怎么就反了呢。”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这两年天色越来越差,白天都没多亮堂,更何况晚上。叶昭和罗小晨在地铁站分了头,罗小晨住的城区更偏东边,离这边挺远,叶昭倒是只有两站路。
叶昭下车的这站地铁口修在住宅区旁边的小学门口。最近那学校因为被举报教学楼质量不过关,正在翻新重建,顺带干脆往外扩了一圈。街边驾着施工围棚,一路的路灯都因为扩建被挖走了。整条路除了地铁口透出来的灯光黑得有些阴森。
这两年治安一直很乱,除了隔三岔五的大雾每每导致一堆人进医院,然后大多数都直接被拖向殡仪馆之外,还总有人莫名失踪,所以一般只要不是特别忙,很少有单位会在晚上加班加点,这也是叶昭他们公司最近总有人辞职的原因。
这座小学的学生在上学期末统一被挪到了隔这儿几条街区的另一座小学,暂时不算影响教学进度,于是这批施工单位便不慌不忙地建了大半年,一到晚上便黑灯瞎火,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偶尔有白天不知是谁丢在楼上的饮料瓶,被风一刮,一路掉下来,打在脚手架上叮当作响,惊得人汗毛直立。
叶昭属于那种胆子极大的人,曾经被罗小晨调侃说他那副架着金丝眼镜,穿着衬衫西裤的精英相,如果再披件白大褂,简直像极了小说里那种夜游停尸间,面不改色把人切得支离破碎的变态医生。
正当他带着罗小晨形容的那种冷淡表情穿过黢黑的街道,走向住宅区东大门的时候,他似乎看到工地围棚开着的大门里侧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就像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叶昭顿住脚步,眉头微蹙地盯着那扇工棚大门看了几秒,便抬脚朝那边走去。
他站在敞开的大门旁朝里望,除了刚显现出雏形的几幢搭满脚手架的大楼,就只能看见开阔的工地上杂乱堆放着的建筑材料的黑影。并没有什么类似于人或者动物的轮廓,更没有什么血红色的眼睛。
又扫视了两圈确定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叶昭啧了一声,一边摇头暗笑自己疑心太重,几天没睡好竟开始出现幻觉了,一边回头朝小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