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氏一开始对于教?学这事,还满心不情?愿,但也许是人的本性,就是好为人师,渐渐的,她也找到了其中乐趣。
“江家的大女儿年纪不大,但很用心,整个班上,没有比这个孩子更努力的了。”小韩氏回来还对这孩子止不住的赞叹。
邵瑜听了点点头,说道:“主要是好师父难找,这孩子遇到个好师父,自然要好好珍惜。”
小韩氏听了这话,嘴角弯起,接着说道:“这孩子长得也好,人又孝顺,也不知道未来谁家能得了去。”
“你要是喜欢,日后可以娶进来当儿媳妇。”邵瑜说道。
小韩氏听了微微一愣,但很快就说道:“她的年纪和姝儿差不多大,和谁相配?”
邵瑜道:“我们有两个儿子。”
小韩氏立马说道:“嘉善未来要当大夫,他要娶一门得力的岳家,日后才能护得住他,江家门第到底是低了些。”
邵嘉善虽然定了学医,但是世俗看来,这条路除非走到极致,否则还是比不过?正经仕途。
小韩氏离开京城后,虽然待邵嘉善不如以往那般满是虚假的亲近,但却回归了两人本来的关系上?,她如今不拿邵嘉善当继子看待,而是拿他当外?甥。
她作为一个姨妈,如今也真心希望邵嘉善能个娶个高?门贵女。
“如今咱家这情?形,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特别得力的岳家。”邵瑜说道。
小韩氏闻言,却立马精神起来了,凑到邵瑜身旁,说道:“老爷,岭南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邵瑜转头看着她。
小韩氏道:“方大人家的长女。”
方烨的长女,今年十二岁,也是邵嘉姝的同龄人,和江家长女差不多大。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个主意的?”邵瑜忍不住问道。
小韩氏说道:“我都仔细算过?了,方大人如今还年轻,但就已经到了现在这位置,未来说不得还能再往上?好好升一升,他如今还没有儿子,家中只有三个女儿,但对于长女始终是不一样的,到时候一定会用心护着嘉善。”
小韩氏知道丈夫的心结,如今邵嘉善已经有个正经上进的模样,自然是希望在自己百年之后,能有人护着邵嘉善。
“你都觉得好了,那旁人难道不会这么想吗?至于你姐姐从前对方家的恩情,也不必提。”邵瑜说道。
方家确实是门好亲,但邵瑜却不希望这门亲事,是靠着恩情来结成。
小韩氏却道:“不必提恩情,旁的办法也有,只是老爷能同意就行。”
邵瑜微微疑惑的看着她。
小韩氏道:“方大人日后如果一直没儿子,就让嘉善夫妻一子姓方,如此也能全了方家香火,这个条件提出来,想必他不会拒绝,只是老爷,就怕您心里有疙瘩。”
邵瑜倒不在意什么香火传承,闻言却只道:“若是两个孩子确实两情相悦,倒是可以这么办,若不是,那也勿要强求。”
小韩氏说道:“下个月就是方家老太太大寿,到时候我将嘉善带过去的,让两个孩子互相看一看。”
邵瑜点点头,又说道:“江家那姑娘,你要是真喜欢,也可以让他和良儿接触一下。”
小韩氏心下却觉得江家的门第低了些,未来对邵嘉良没有太大的助力,因而犹豫起来。
邵瑜却道:“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确实喜欢,但良儿日后若是考取功名了,他能结一门得力的亲家,嘉善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未来这个家,还是要靠良儿支撑门庭,因而他的媳妇如何,至关重要。”小韩氏说道。
邵瑜却问道:“这些年,你娘家提携了我很多吗?”
小韩氏一楞,丈夫最初跟姐姐结亲的时候,韩家尚且还算得力,但她姐姐在家中并不得宠,岳父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几个儿子身上,对邵瑜的提携实在有限。
等到小韩氏出嫁后,韩家便急转直下,再?往后别说提携,就算是不拖累的时候都很少。
邵瑜能够做到大理寺卿,靠的更多的还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所谓的岳家提拔,甚至若不是韩家这门亲事,说不得邵瑜还能更进一步。
邵瑜又说道:“你也说了,未来家中要靠着良儿支撑门庭,因而最重要的是良儿如何,而不是良儿的妻子如何。”
“他若是有本事,娶个什么样的妻子都能光耀门庭,他若是没本事,那就算是娶了陛下的女儿也没用。”
小韩氏立马说道:“娶个家室好的儿媳妇,总不至于半点用都没有……”
“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用,但是娶个跟他合心意的,才是对他最好的。”邵瑜说道。
小韩氏沉默不语。
邵瑜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希望良儿有出息,有出息不是坏事,但有出息却意味着很辛苦,你也不想他日后除了要面对外?面的风雨,回来还要为家里的事烦心,对吗?”
小韩氏点点头。
“娶个他情?投意合的,只要那孩子人品好知道孝顺就行了,旁的家室外?貌,不用要求太多。”邵瑜说道。
小韩氏脸上还是有些犹豫,许久之后,只能憋着一口气,说道:“那姝儿未来一定要嫁个好人家。”
邵瑜想到原剧情里,小韩氏如果是个重生者,那她对于儿女婚事的想法,那就是尽量高嫁高?娶。
女儿嫁给躺赢皇子,儿子娶了权臣孙女。
女儿风光了几年后,落得凄惨下场。
儿媳虽出身不错,但与儿子关系不睦,两人彼此怨怼半生。
“你看宫里的皇后娘娘开心吗?”邵瑜问道。
小韩氏刚想回答,但想到最近一次进宫时见到的情?形,顿时沉默下来。
皇后自三年前太子死后,与皇帝关系越发僵硬,夫妻形同陌路,如今几次传出皇帝有废后之意。
“得嫁高?门,但却因为家世高?低,一切皆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实际却一辈子都不开心,这样好吗?”邵瑜问道。
小韩氏无奈了,说道:“难道你要让女儿日后嫁给一个穷小子吗?”
邵瑜说道:“不是一定要挑个穷小子,只是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而不是为了门第家世而强行嫁娶。”
“我希望她能嫁一个待她真心之人,夫妻一心,没有旁人掺和,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邵瑜说道。
小韩氏自然听出来,邵瑜这是希望女婿不会纳妾,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哪有那么多男人能一心一意,何必如此强求……”
话未说完,她似是忽然才想起来,面前的丈夫,从多年前娶她姐姐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连个通房丫头也无,对待每一任妻子,都是一心一意。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寻不到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男人,我倒愿意永远养着她。”邵瑜说道。
小韩氏闻言,心下涌起一股酸涩,也说不明白到底是羡慕还是认同。
本是夫妻谈话,邵嘉姝也不知道为何躲在一旁,此时见小韩氏不说话,她便忍不住走了出来,说道:“娘,我日后嫁的男子,若不能一心一意待我,那我宁愿被爹养一辈子。”
小韩氏望着女儿。
邵嘉姝也一脸倔强的望着她。
许久之后,小韩氏方才说道:“知道了,你不想嫁的人,难道我还会按着你的头让你嫁不成。”
邵嘉姝立马松了一口气,又倚进母亲的怀里,软软说道:“娘,您以前每次回娘家,其他姨妈都在抱怨家里的姨娘庶子,只有您不抱怨这些,您也不想我成为这样的怨妇,对吗?”
小韩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什么时候偷听到的这些?我和你爹说话,你为什么在一旁偷听?”
邵嘉姝被小韩氏质问,立马从她怀里跳了起来,说道:“娘,二哥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怕被小韩氏追问,邵嘉姝很快就跑得影子都没有了。
小韩氏无奈的看着女儿跑远的身影,嗔怪道:“她倒是鬼精。”
邵瑜说道:“精明一点好,省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邵瑜也害怕小韩氏会像上辈子那样,一心想着让儿女们攀附高?门,如今打了预防针之后,小韩氏再?也不提高?嫁高?娶之事。
邵嘉善既然要学习医术,邵瑜也没有另外给他寻个师父,而是亲自带在身边。
邵嘉善上?午按照邵瑜的布置,跟阿黑一起阅读医书,下午跟在邵瑜身边看他处理公务,下衙后邵瑜却不急着回家,而是带着邵嘉善和阿黑在外面义诊。
“我是学医,为何还要跟着爹爹学这些,日后我又不做官。”邵嘉善对于邵瑜的安排也十分疑惑。
“不是让你学做官,而是让你学做人。”邵瑜说道。
邵嘉善却说道:“您天天都是公务,将我带在身边怕是不太方便。”
邵瑜却说道:“衙门又不给你发俸禄,你只是在我身边,能有什么不方便。”
邵嘉善还是不太愿意,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学医治好邵瑜,那就要尽快学习,不想被别的事情?耽误时间。
邵瑜说道:“不止是你要跟在我旁边,你弟弟也是如此,趁着我如今还算健朗,能多教?你们一点,也能多看你们两眼。”
邵瑜一说出这样的话来,邵嘉善倒不好再拒绝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爹爹从哪里学得的医术?”
邵瑜这个医术,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半吊子,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邵瑜说道:“幼时跟着游方大夫学了一点,这些年也一直在自学,也经常像太医们请教。”
这些都是原身的真实经历,就算是现在,原身的书房里也有不少医书,只不过?原身并不像邵瑜这样经验丰富。
邵嘉善早就知道父亲聪颖,因而听到这样的解释也十分服气,又问道:“爹爹的病症,自己也不知道是何因由吗?”
邵瑜本就是随口编出来的病症,此时只得敷衍道:“医者不自医。”
邵嘉善这才彻底放下心中的疑虑。
清宁虽然是个小县,但县里的事情?却并不少,邵瑜上?午处理公文,下午却也不是一直待在衙门里,偶尔也要出各地走走看看。
邵嘉善和邵嘉良兄弟俩,跟在邵瑜身后也累得够呛,两人不是单纯的跟在父亲身边看着,大多数时候,也都被邵瑜支使着,切身参与各项事务当中。
两个毫无经验的人,哪怕是县令家的公子,一开始也犯了不少错误,甚至还被县衙里的书吏给比了下去。
“大哥,这样不行,咱们一定要尽快上?手?,绝不能再被人嘲笑了。”邵嘉良晚上?直接抱着枕头到大哥的房间里,这般说道。
邵嘉善却有些无所谓,说道:“笑就笑吧,一口也吃不了一个胖子。”
邵嘉善从前是个纨绔,做错事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因而他也半点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与言语。
甚至还安慰弟弟,说道:“他们笑得再?厉害,我们也不能掉一层皮,让他们笑去,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呢。”
邵嘉善此时已经睡眼惺忪,似乎自差一个呼吸就直接睡了过?去。
邵嘉良说道:“若他们只是笑我们哥俩就算了,他们还在笑爹。”
“什么!”
邵嘉善陡然惊醒,问道:“他们怎么还敢笑爹?记一下他们的名字,我明天就去告诉爹爹。”
邵嘉善对于自己要打小报告这事完全是理直气壮。
邵嘉良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确实做的不好,连累得爹都要遭人闲话。”
邵嘉善却不管这个,只一个劲想告状,说道:“到底是哪几个兔崽子在说闲话,看我不收拾他们。”
邵嘉良却知道打小报告这事,有些遭人忌讳:“爹让我们跟着他,是学本事的,又不是在衙门里挑拨是非的。”
邵嘉善还有些不高?兴。
邵嘉良又道:“你要是真打了小报告,那些人受了斥责,只怕越发要在外面说爹的闲话了。”
邵嘉善却十分坚持,说道:“身为下属,还敢说上?官的坏话。”
邵嘉良不愿意当一个在背后搬弄是非的小人,因而并不打算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只一心劝着哥哥,要用好的表现来征服那些人。
邵嘉善见弟弟死活不说出名字来,气呼呼的转身,竟是连弟弟也不理了。
第二日下午,父子三人在一起的时候,邵瑜明显察觉到这哥俩之间的不对劲,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装作不知道。
邵嘉善明显是带着气,做事的时候耳朵竖起来,眼睛也不住的朝着一旁偷瞄,似是想要抓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说坏话。
而邵嘉良,却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去做事,他本就是聪明人,因而进展很快,下午几乎没有出什么错粗。
相较之下,邵嘉善因为心思不定,故而错误频出,甚至他也没找出来到底是谁在说坏话。
等到下衙后,邵瑜带着邵嘉善和阿黑出门义诊。
他选择义诊的地方,是城中固定的一个路口。
邵瑜让邵嘉善举着“义诊”的幡子,又在一旁的酒楼里拿了桌子和椅子。
这酒楼是江县尉家里的产业,桌子和椅子是邵瑜寄存在此处的。
邵瑜也没有宣传过?“知县义诊”的口号,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他才义诊两三天,又是个生面孔,故而消息并未传开。
除了那些知道他是知县,而故意上门套近乎的人,真正前来看病的人不多。
哪怕是上门套近乎的人,邵瑜也认真看诊。
“最近有点上火,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多喝一点菊花就行了。”邵瑜朝着一个前来套近乎的小吏说道。
那小吏听了这话,立马夸邵瑜是神医,又道:“大人您日常公务繁忙,每日还抽空出来义诊,真是清宁的活青天。”
邵瑜无奈,说道:“你日常好好做事就行了,不用逼着自己说这些话。”
小吏听了脸上有些讪讪。
邵瑜说道:“你要是家中有病人,也可以让他们过来,我不收钱,做这些只为积德行善。”
小吏本来就被邵瑜说得有些不自在,如今得了个差事,反倒舒心几分,立马开心的应了下来。
“爹爹,您医术这么好,怎么就有人不识货呢。”邵嘉善为他打抱不平。
邵瑜说道:“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人要是太多了,我也会忙不过?来。”
恰在此时,一个半大少年,背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从不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这两人衣服上?打满了补丁,看起来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富裕。
走进之后,那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请问,是这里看病不要钱吗?”
少年说完,眼睛都不敢抬。
邵瑜说道:“是。”
但怕他误会,邵瑜又补充道:“看病不要钱,但只开药方子,药要自己去药店买。”
少年听了点点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怎么能占那么多便宜。”
邵瑜示意少年将背上?的女人放下来。
女人面容苍老,显然是因为终年劳作,此时她还在朝着少年说道:“小河,别看了,看病不要钱,抓药也要钱,我这样挺好的,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