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九月末,云城已入深秋,银杏叶子全都泛起了黄,让风一吹,散落在大街小巷。
再过几天就是十一国庆节,有长达七天的假期。
这天夜里,阮念初洗完澡躺在床上,边玩手机,边拿脚戳戳厉腾,问他:“国庆节有什么安排么?”
厉腾把那只光秃秃的脚丫攥掌心里,捏了把,皱眉,“脚这么冷,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他手掌上全是老茧,厚厚一层,刮得阮念初脚心发痒。她笑着直躲,把脚丫头缩回被子里捂好,说:“我不冷。快说,国庆长假怎么安排?”
“回趟嶂北。”厉腾答道。扫一眼她垂在床沿底下的发,湿漉漉的,还在往地板上滴水,便起身拿了干毛巾回来给她擦。
阮念初挪挪身子,把脑袋枕到他大腿上,微讶:“你老家?”
“嗯。”
“那不是……要和你妈见面?”
“该见了。”厉腾脸色很淡,毛巾裹住她那把黑长发,下劲儿一拧,然后拿吹风机给她吹。语气挺随意,“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能躲天上去。”
“……”闻言,阮念初哼哼两声,伸手去掐他的劲腰,“你说谁丑媳妇?”
厉腾眼疾手快一把钳住她腕子,低头贴近她,半眯眼,语气微沉,“男人腰是能随便碰的?”
阮念初扬眉,理不直气也?壮,“你说我丑,我掐一下你腰怎么了。”
厉腾亲了下她的手,“嗯。我错了。”
“我是丑媳妇吗?”
“谁能有我媳妇儿漂亮。”
“算厉队长您实事求是。”她甜甜笑起来,嘟嘴,唇碰了下他的,“还有几天就放假了,我们得早点订机票。”
“订了。”厉腾直起身,“一号早上九点。”
阮念初闻言一愣,“你得先?跟你妈妈说一声吧,万一她国庆要出去旅游怎么办?”
厉腾一手执吹风机,一手从她湿发间穿过,轻柔散开,“早说了。”
她惊愕,“什么时候说的?”
他很平静,“你跟我睡那天。”
“……”阮念初被这直白的“厉腾体”表达方式给呛了下,静了静,才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跟阿姨说的?”
厉腾勾了勾嘴角,“我跟我妈说,她儿子出息了,要给她带个小仙女儿回来。”
“噗……”阮念初没忍住笑出一声,竖大拇指,满脸的娇色,“厉队说的大实话。”
他散漫,“那是。”
之后的几天,阮念初忽然就变得忙碌起来,白天去演出团吊嗓子排练,晚上,就抱着电脑宅在家,神色严肃,念念有词。
厉腾最初没怎么在意,她看电脑,他就坐在旁边办公事,等时间差不多,就关了她的电脑,抱她到床上交流。
有一次正要进入主题,阮念初却忽然喊了声停,朝他正色问,“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厉腾坐在床边捏她的手,“问这做什么。”
阮念初不假思索:“我好装啊。”按照她妈的说法,现在的公婆都喜欢贤良淑德,勤快能干的儿媳,而她和那个八字标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一次见面,厉腾就以一副出神入化的演技,征服了她的父母。所以,礼尚往来,阮念初觉得,自己也?应该一举拿下厉母。
这几天,她在电脑上看了很多论坛,搜罗“如何赢得婆婆好感的技巧”。并且专门拿了个本儿,记下来。
阮念初收获良多。技巧的最后一步,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于是她想到了求助厉腾。
片刻,他拿起了她之前记笔记的小本子,随手翻看。没几秒,就丢到一边。
他语气隐约不约,“装什么。”
阮念初微皱眉,有点忐忑,“那不装……你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厉腾眼睛盯着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我懒,性格迟钝,智商不高,不在工作单位的编制内,没军籍,还不会做家务。”她心塞。发现自己的缺点多到例举不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她的男人耀如日照,简直无可挑剔。
他垂眸静片刻,伸手抚她的额和颊,语气低柔,半开玩笑似的:“阮念初,你谁也?用不着演,谁也?用不着装。你跟朵花儿一样,是人见了都喜欢,知道不?”
他的姑娘,怎么可能有哪里不好。
阮念初摸着良心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盛赞自己,不由好笑,“你都把我吹上天了,我哪有人见人爱的本事。”
“你有。”他唇贴近她的脸蛋,浅吻。
她笑嘻嘻地刮他鼻梁:“谁说的?”
“我。”
*
去嶂北的前一天,杨正峰给厉腾打来一个电话,说他来云城出差,让厉腾带上阮念初,一起吃顿便饭。
吃饭地点是杨正峰定的,一家中档酒楼,四时景。
这日傍晚,阮念初略施淡妆,挽着厉腾的胳膊赴约。一进雅间门,屋里的杨正峰便被闪了眼——这双情侣男俊女美,冷淡硬朗和娇娆慵懒的搭配,出众至极。
厉腾笑,“杨哥。这是阮念初。”
“行啊臭小子,本事挺大,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让你拐跑了。”杨正峰揶揄,拿拳头捶了下厉腾的肩,然后才看向阮念初,“你好弟妹。我杨正峰,是厉腾的战友。”
阮念初嘴角的笑容温婉大方,知道这人是厉腾的上级,正旅职的空军大校,便道:“你好,杨首长。”
杨正峰皱眉,摆摆手,“什么首长尾长的,都自己人,叫我声杨哥就行。”
“杨哥。”
“这就对了。”杨正峰笑起来,招呼两人,“坐。”
三人落座。
这顿饭,主角是两个男人,他们一会儿聊杨正峰刚上高中的儿子,一会儿聊猎鹰这帮刚入营的新兵,叙旧闲谈,听着毫无目的性。阮念初安静乖巧,全程微笑坐在厉腾身旁,致力于吃,偶尔帮他夹菜。
杨正峰见了,便打趣:“老弟有福气,你嫂子可从没对我这么好过。”
厉腾淡淡,“杨哥说笑了。嫂子是神枪手,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念念哪儿能跟嫂子比。”
“就是。”阮念初笑盈盈地附和,“嫂子拿枪的手,用来夹菜那可就委屈了。”
杨正峰好笑,“得,我嘴笨,贫不过你们两口子夫唱妇随。”说着摸出一盒烟,拿打火机敲敲桌,语气随意,“这屋里有女同志,抽烟不方便。腾子,咱哥俩到外面去。”
厉腾点头,摸了下阮念初的脸,“乖乖吃。”
“嗯。”
随后,两个男人便起身,走出了雅间。
门一关,杨正峰的面色便沉下去,全没了刚才的轻松戏谑。他左右扫一眼,酒楼走廊并不清净,不时就有上菜的服务员经过,便道,“那边去说。”
厉腾面无表情地点头,眸色静而冷。
走廊尽头是楼道口,黑漆漆的,四下无人。
杨正峰站定,掏出一根烟塞嘴里,点燃,抽了口才沉声道:“找到那个失联的线人了。”
厉腾看着他,没有吭声。
“死了。”杨正峰低下头,掸了掸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