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长殊一口茶呛进肺里:“你你你,大胆!荒唐!成何体统!”
满目严厉,恨不得直接把?她撵走。
女子直视着天颜,竟是不拜不跪。
她忽然抬起袖子,哀哀地叹了口气,美目中泪光盈盈。
于是臣子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陛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色也放软了许多。
“怎么了嘛。”
臣子们浑身僵硬,只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姚盼装模作样地叹气,蹭掉手?指上的辣椒水。
储侍郎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认出她来:“废帝!你你你怎能随意跑出圈禁之地,还如此大摇大摆地闯进御书房!如此藐视皇威,按律当斩!”
姚盼无语看他一眼,她在她自个儿家里闲逛怎么了,碍着人什么事?
“哟,都是老熟人啊?”
她懒懒地扫了一圈,摆了摆手?:
“朕如今身子疏懒,暂且退居幕后,不问朝事。诸位的跪拜大礼,就免了罢。”
众臣躲闪着,没敢看她的目光,冷汗直下。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到底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
储侍郎厉声诘问:
“废帝,你来此做什么?”
姚盼没有?理他,直直望向宗长殊:
“求陛下赐我一死!”
这句话不知合了多少?人的心?意,就连储侍郎也瞪大了双眼,立刻看向他们的新帝。
谁知皇帝的脸色,唰地就变了,那么高大一男人,一张脸惨白如纸,好像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
他扶了扶桌案,直直盯着女子。眼里仿佛看不见其他人,声音也是沙哑得不行:
“你,你说什么?”
姚盼负手?而?立,好一派大义凛然,“梨梨愧对天下苍生,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恕!只能以死谢罪!”
宗长殊大步踏了过来,捂住她的唇,严厉呵斥:“不许再说这种话!”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谁惹你了?”
姚盼摇了摇头,“是真的,梨梨这些?天与先生待在一处,看着先生忙前忙后,处理我留下来的烂摊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经过没日没夜深刻的反省,我已经意识到,自己曾经做了太多错事!”
“……”宗长殊咂摸出味道了,这货根本不是寻死觅活来了,而?是另有所图。
当即把脸一板,“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姚盼立刻立正:
“给我个官儿,让我做点好事。”
“这……”大臣们欲言又止,眼珠子纷纷瞪圆,充满希冀地看向新帝。肯定会拒绝的吧,一定要拒绝的吧。
谁知宗长殊沉吟了一会儿,认真考虑了起来,“什么官儿?”
姚盼一脸诚恳地说,“不然你封我做太女,等?你归天以后,让我继承你的皇位,你看如何?”
“……”
众臣大惊失色。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这废帝如此出言不逊,要被杀头的吧,肯定会被杀头的吧?!然而他们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观,眼睁睁地,看着新帝一把?将废帝搂住,压低了眉,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什么。
女子红着脸,锤了下他的胸口,“你讨厌。”
臣子们麻了。
储侍郎精通唇语,分明看清,新帝吐出的那两个字——“叫、爹”。
这个年轻侍郎的表情,看起来就快要崩裂了,他开始深深地痛恨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唇语,万一以后被陛下知道,他得知了这种秘事,肯定要把?他宰了。
谁知这还没完,女子踮起脚,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晚上叫~”
侍郎的表情,终于崩裂得彻彻底底。
宗长殊皱眉,把?她拉到了身边来。随手从碟子里拈起一块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姚盼磨了好一阵儿,才磨得宗长殊松口应允,她高兴得不行,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欢天喜地地撒丫子跑走了。
宗长殊摸了摸脸上红红的印子,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众爱卿,继续吧。”
“……”
随后,君臣都跟没事人一般,全体失忆,开始就之前镇压暴.乱的事谈了起来。
谈到一半,新帝忽然点名吏部,“朕记得,下月去往越州巡抚的人选,尚有?空缺?”
……
夜里。
“我的好先生。”
缠绵悱恻,正到情浓,姚盼忽然想起什么,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宗长殊一个哆嗦,差点交代在里面,“你给我住嘴。”
姚盼吻他剧烈滚动的喉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当得。”
宗长殊实在受不了这种叫法,停了下来,勒令她不许乱叫,得她眼巴巴的保证了,这才继续,“先生还真是老当益壮,”姚盼气喘吁吁,胡说八道。
“……”他老吗?
宗长殊摸了摸脸,很在意这个事。
第二天便命御膳房熬了滋补养颜的汤,准备开始保养,姚盼还以为是给她熬的,高兴得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宗长殊照单全收。
他知道姚盼天性好玩,喜欢搞事,千万不能闲着,于是非拽着她,跟他一同?处理政事。
姚盼为此还发了好一通牢骚,世人都说皇帝好,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忙得像狗。她真的只想做一只快乐的咸鱼啊。
很快就到了去往越州赴任的日子,宗长殊送她到城门。姚盼神清气爽,一副出门旅游的派头,挥手冲宗长殊告别,笑眼红唇,被君甜甜扶着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遥遥离去,仍然眼巴巴地凝望,众人只觉,陛下的魂魄都要跟着车里那人飘走了。
摆驾回宫。
……
某日,两个大臣踏出议事厅,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深深的哀怨和疲惫,“陛下最近召见内阁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
瞒着陛下,几个内阁要臣偷偷摸摸地私底下聚在一起,开了次会。一合计,纷纷觉得好烦,烦死了,裴阁老也烦啊,甚至开始后悔,要是废帝不出去就好了,哪怕封个郎中令放在身边,也好过陛下看他们不顺眼,天天可着劲地折腾。
他们也是人,也有?妻儿要陪,天伦要享的啊。于是当晚,便有人从某大臣府上后门溜出,一路驾马狂奔,赶往越州。
一封拯救众人于水火之中的奏折,从越州发来。附送一纸相思信,送到陛下手?里。
信上如泣如诉,大意就是,想先生,超级想。附带火辣红唇印,过几天,梨梨来给你过生日好不好嘛。
宗长殊会心?一笑,大手一挥,在奏折回?复的地方,写下几个严肃的大篆。
别来,事未毕,不许来。
姚盼速回?:你是不是有别的小妖精了?
宗长殊回?:倒打一耙的功夫不错。听说越州永兴楼的公子哥儿不错,待朕有?空去看看?楼里那个穿白衣服的说书先生,也长得很俊,不若请到汴梁来,让城里的百姓们开开眼?
姚盼忙回?:哪里的事,全部都是芳怜郡主的主意,我是陪她去的,什么也没做。对了,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我来给你过生日嘛?给先生准备了特别棒的生辰礼哦。
宗长殊:拉倒吧,我不信。
姚盼:不嘛不嘛,我要来。先生独守空房那么久,难道你就不想人家吗。
(附送一纸美人春睡图)
宗长殊:哼,画技拙劣。
翻过来,看到背面,他手?一抖。
一赤身男子,被捆在龙床上。
黑布蒙眼,上身赤.裸,仰着头,似乎在渴望着什么。那线条轮廓,不是宗长殊又是何人。
小太监奉上茶盏,却见他们的陛下一脸凶狠,一点点将纸揉成了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姚、盼!”耳根赤红。
月底,巡抚大臣回京述职。
*
华灯初上,宫宴的丝竹声若有似无地传了过来,姚盼将宗长殊拉到角落,伸手在怀里掏着。宗长殊见她这么神秘,不免也对她要送的礼物心生好奇。
“给先生准备的礼物。”
姚盼摊开的掌心?中,躺着小铜珠一般的物事,似乎还能滚动。
“此物,名唤缅铃。”
她说得头头是道,详细地为他介绍着功用。宗长殊越听越不对劲,浑身如同?火燎起来,赶紧将东西收入袖中,“荒唐!”
拿手指她,脸色铁青,“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姚盼走近一步,咬住他的手?指,含住。
媚眼如丝,“先生想如何收拾我。”
忒不正经,宗长殊哼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蛋,说起正事,“跟我过来,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拉着她的手?,共同走入宴会之中。
登上高座,接受众人跪拜。
太监站在前面,捧着圣旨宣读。
夜风袭来,姚盼不自觉侧目,对上他幽深的双眼。
圣旨宣罢,满座皆惊。
太行建国数百年,有?史以来第一例。
摄政王退位,将皇位还给了太行末帝。
又过几日,重新举办登基仪式。姚盼龙袍加身,君临天下。
而?宗长殊退居幕后,钻研医书,开始琢磨起了养生一道。
……
百灵苑中,秋千架下。
女子繁丽的红裙飞扬,用金线绣着一条威武霸气的蟠龙,绕住纤细的腰身。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有?人缓缓前来,两根清隽指骨,按住她的手?腕,“陛下有?疾。”
女子扬唇一笑,望住白衣青年。
优雅地吐出三个字:
“你放屁!”
“陛下果真有?疾。”
“你四处留情是疾,不肯听人好好说话也是疾,”
他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
“我爱你,也是疾。”
低喃之声,随着馥郁的花香飘远。
……
从今以后,天下太平。
你治国,我治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高岭之花》的正文连载到这里就结束啦,这本是杳杳写的最欢乐的一本哈哈哈,感谢各位小可爱的陪伴,鞠躬~番外之后陆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