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帝难得露出一副噎到的表情。
“跟门神一样!奇丑无比!”姚盼鼓着腮帮子,信誓旦旦地说。
一阵难言的,窒息的沉默。
“噗嗤,”有人笑了,是那个一身紫的小骚包,“我这是头一次听着有人如此形容宗氏子。小殿下,你可知在江南一带,有首曲儿怎么唱的?秀哉宗家子,”
他一脸玩味,“更甚美娇娥。”
“江寒练!”那一直不说话的老头儿重重一拍案牍,脸色铁青,“陛下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江寒练缩了缩脖子,一双大眼里却没什么惧意,反而亮晶晶的:
“是,是,小臣知错。”
定安帝摆手,“童稚之言,裴卿无需在意。”
“陛下宽宏。”老头拱完手,便拍了下少年的头,“这些话,你怎么能当着你师兄的面说?”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
“宗长殊成天跟个木头似的,他哪里在乎这个?”
什么?宗长殊在这里?
姚盼猛地一震,凭着直觉,望向之前她一直没看清的白影。
那是一个白衣少年。
肤白,细眉,唇红,面无表情。
可不正是那个姓宗的!
缩小版!
跟她说的丑如门神,可是一点儿都不沾的。
宗愿此人,不过弱冠便为太女师,拉着个帷布,就在惨白的帷布后边,给她讲了整整四年的学,为了得见庐山真面目,姚盼没少跟他斗智斗勇,却是屡战屡败。
没道理啊,那些人给她透露的,都是宗长殊极丑,丑到有碍观瞻,所以才不让他俩面对面的,姚盼一直以为,宗长殊年轻时很难看,她可不信谢乔说的什么俊,甚至觉得这个伴读,应该不是他,谁知道,谢娘娘这回竟然说了句真话。
姚盼百思不得其解,这回,他怎么来得那么早,身份还转了个大弯儿。
宗长殊跽坐的姿势优雅而标准,将小腿压在雪白的襕衫之下,袖子盖着,只露出白皙的十指。
修长,熨帖。
将来篡位的那货,现在,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姚盼收缩了下短短的五指,算了,她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过姚盼和江寒练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宗长殊竟是什么话也没说,十分有涵养地站起身来,敛了敛衣襟,向她微微欠身。
“宗愿见过殿下。”
尾音轻,吐字软。
垂着眼,颈修长,气质极好。
这小子才十三岁!
这么沉得住气。
想到他是越州永兴人,不像汴梁这边的人说话那么清脆利落——嗓门大一点的,能把小孩吓哭。
姚盼挺瞧不上这样的宗长殊,人五人六的,看着就讨厌。
以前宗长殊每次在她面前亮相啊,跟座大山似的,时刻给她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她都不敢正眼跟他对视。
这一个,啧啧啧,太嫩了。
前世踹她那一脚的气势,她光是回想也怵得慌。
虽然……他现在,也可以一脚给她踹地上的。
但说白了,他这会儿只是一个庶民,想到这,姚盼底气也足了,哼了一声道:
“就是你,要做梨梨的伴读?那梨梨要考考你!”
定安帝按了她一下:
“休得胡闹。”
姚盼却不甘休,从她爹腿上跳了下来,拍手道,“这样,梨梨出一个对子,你,要在七步,不,五步之内对出!”
她摇摇晃晃地走下台阶,试探地放下小短腿,定安帝紧张地看着她。
“请殿下赐教。”宗长殊不躲不避,少年郎的身姿挺拔,如一根朗朗青竹。长发简单束起,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姚盼站在第二级的台阶上,宗长殊淡淡望来。
她一字一句道:
“倘若奸诈,任尔叩头亦枉然!”
“只要诚心,见君不拜又何妨?”
他一步不动,孑然而立,淡掀薄唇。
几乎是她话音一落,他便对上了!
如此敏捷的才思?
一会儿,想到他对中的意思,姚盼便沉了脸色。
而她爹,先一步说出她想说的:
“放肆。”
“长殊!”那老头儿也站了起来,“不知天高地厚,君臣之礼岂可废?”
又转向定安帝,拱手道:“早就听说殿下早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帝女有此良才,是太行社稷之福啊!”
定安帝眯眼,却是看着宗长殊,捋须笑道:
“少年人心比天高啊。”
“陛下恕罪!”
这下,就连江寒练也跪了下来。
宗长殊立在那儿,半晌,也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
可他跪着,竟也比姚盼高了一截。
姚盼皱眉,鼻尖一动。
这什么味儿?
她猛一腿软,匍匐在了地上。
宗长殊的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