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远打开导航,还要穿过一个高架桥才到同福街。
这时候白昼还很长,天黑得晚,但乌云这么一来,天很快就蒙蒙黑了。
海远走在路上,看着路中间下雨积出来的小洼,心底升起一种迅疾的空荡荡。
他赶快摸出根烟,不让自己陷进那种迷茫里头。
路上半个垃圾桶没有,他只能把烟屁股丢路边儿。
路牙子下头一片他不认识的农作物,绿油油的,蒙在黑夜中,影影绰绰。
倒是有种乡村风情。
随时能有僵尸爬出来那种。
手机响了,海远拿出手机,心想他亲妈心也真是够大的。
来电显示:二星。
海远挂上耳机接电话,笑了声,自己听着自己的笑,都觉得特别薄情寡义。
他还是高估他亲妈了。
“远远,你在哪了啊?我马上就买机票你个王八蛋!”秦星噼里啪啦一顿喊。
说好了送海远到机场,结果这人自己跑了,秦星急得团团转。
海远心底柔了一下,像刚才听见那个小孩儿奶声奶气说谢谢的时候一样。
也不是完全就没有人惦记着他。
这个傻子。
海远说:“被你爷关禁闭了就老实点,再跑出来腿真给你打断了。别折腾了,放十一我弟他们说要过来,你也来吧。”
“远远你到你妈家了吗?”秦星叹气,“我爷爷就算把我腿打断,也没你爸狠啊,你们一家子都是狼人……”
“马上到了。”海远拉着箱子过桥。
“等你爸消消气你回来吧,”秦星操心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海远心猛地一沉。
海远顿了顿吐出口烟,说:“差点捅死人不是什么大事啊?大还是你心大。”
“妈的就应该直接弄死!”秦星喊,“你又不是为了你自己!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泰明书院去你妈了个逼……”
秦星替□□道骂了半天,海远笑得不行。
但这件事之后,海远没办法跟秦星一样理直气壮了。
他确实惹了天大的麻烦。
所以他爸现在把他送到十年没见的亲妈手里,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也没什么损失,他爸现在新儿子都十岁多了。
旧儿子还给他亲妈柳云,柳云多了个儿子,应该算是挺皆大欢喜。
当时离婚的时候,柳云其实也没怎么争他,带着他姐走得干干净净。
所以海远也没办法判断,现在他亲妈到底是觉得赚了个儿子还是……也多了个负担。
从今天这落地到了公交车站都联系不上的情况来看,应该多了个累赘吧。
海远走了个神,耳机听筒里秦星喊:“什么声儿啊?”
海远回神,引擎声,很大,越来越近。
海远转头,两辆重机车从拐角处朝他这边高速开过来。
几秒钟不到就到了海远跟前。
海远骂了声靠。
他这侧地上有个水坑,摩托车开过,扬起一片混合着泥的扇形水幕。
一滴没漏,全溅他身上了。
真棒。
老话说得对啊。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等会儿说。”海远摁了电话摘了耳机,目光追着那辆摩托。
另一辆摩托慢一点,海远已经躲开免得受二次伤害,借着另外一辆车的光,他看见前头那车的车屁股上贴着个硕大的粉红色的hellokitty。
海远拿起手机,在最后一点天光中,拍下了hellokitty的车牌。
他继续向前走,没想到这俩飙车的傻逼竟然还有一圈。
又一次开到桥下。
海远短袖牛仔裤上全是泥点子,心想竟然还有一圈那咱们就当场解决了算了。
他站到路中间,看着前头那辆hellokitty。
摩托车急速冲向他。
摩托车上的男孩车灯照射范围内才看见有人挡在路中央,来不及思考,车身压低,急速转弯。
海远手插兜,一动没动。
风掀得他衣服赫赫摆动,车灯刺眼,海远闭上了眼。
等到车拐到身边他才睁开。
车上男孩压着车,几乎要碰到海远。
男孩一看就是个社会哥,一身黑,精瘦薄韧四肢,压着重机车浑身紧绷,肌肉线条流畅。
胳膊纹身张扬,还真像那么回事。
可惜就是有病。
海远瞥见社会哥黑头盔上也印着个hellokitty。
病得不轻啊。
海远在心里给这位“有病人”起了个名字,小哈。
小哈跟他的摩托车从海远跟前绕过去,后面那辆车已经知道有障碍物,反应时间早一点,借机超了车。
两辆车咬得很紧。
海远心想有本事你再来一圈。
小哈是路野,路野皱了下眉,他闷着头飙车,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溅了路边边的男孩一身。
车灯太亮,他没看到男孩什么样。
但是能感觉到不要命的气质。
亡命徒。
路野压低身体,加速。
赶在雨落下来之前,车到了约定的终点。
被海远挡了,但他还是先到。
飙车比赛的见证者都有点严肃,比专业赛车要安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