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浑身一震,像从噩梦中醒来,立刻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抽搐起来。艰难地喘息着,酒厂老板茫然地看着四周,逐渐回忆起发生了什么,嗓音颤抖变调:“娜塔莉亚大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求求您……求您饶了我!”
娜塔莉亚走到他身侧,低眸俯视他,脸上缺乏表情。
亨特恐惧地吞咽唾沫,脸色发白。
娜塔莉亚认真地思考如何处置亨特。身体内持续暴走的魔力现出疲态,变得断断续续,她对魔法元素的感知开始变得迟钝;最重要的是,破坏的冲动耗尽了。探索力量的亢奋消退,她只觉得非常无聊。脑子里多了许多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回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也不清楚之后要怎么办才好。亨特怎么样都行,她无所谓。
她转头看向出口。
那两个帮工在她和亨特激战期间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可以直接走出去。奇怪的是,她并不想那么做。
门外的阳光太耀眼了。
随后,太阳突然黯淡了些微。
门前多出一道挡住日光的身影。
“娜塔莉亚!”有人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向她跑来。
在数步外,柯林姆迟疑地停下。
冲进水车磨坊之前他预想的各种情形全都落空。空置多年的磨坊内部一片狼藉,显然发生过战斗。倒在地上痛苦喘息的是德雷克·亨特。银发少女站在亨特身侧,看上去毫发无伤。
但有什么不对劲,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警告他不能继续靠近。
异质气氛的源头不是绑架犯,而是被带走的公爵千金。
娜塔莉亚·范海姆安静地看着柯林姆跑近又驻足不前,没有表示,好像没认出他,又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柯林姆深吸气,踏过看不见的警戒线,走到娜塔莉亚面前。
对上她的双眸,他的瞳仁收缩了一下。后背上蹿过的寒意不可控,是想要逃走的本能。但他没有后退,反而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她,再次确认她的状况。
“喂,你这是怎么搞的?”柯林姆抓起她的双手翻看,动作比平时僵硬一些。
快速滑动中,失修木地板翻出的倒刺扎进她的手掌,勾出深浅不一的口子。
娜塔莉亚没答话。
“不痛吗?”他皱眉,停顿一拍,声音低下去,“肯定会痛的吧……”
她缓慢眨动眼睫,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痛,”娜塔莉亚哽了一下,随着话语出口,她首次感觉到手上的伤口,微微发麻,又滚烫,但那或许是她将自己的五感与少年的体温混淆。她喃喃重复:“痛。”
视线下移,她看到德雷克·亨特,他双目紧闭。
停滞许久的什么东西开始重新运转,娜塔莉亚意识到自己可能杀了亨特。
她猛地发起抖来:“柯林姆,我--”
“他没死。”柯林姆用足尖顶了亨特一下。酒厂老板发出低吟。
娜塔莉亚长舒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
柯林姆紧紧绷起的肩背也松弛下来,他的神情随即变得复杂。他难堪地垂下头:“对不起。是我失职了。有我在……本来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的。”
“不--”
他打断她:“老爷那边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很快会有人过来。”
“……嗯。”
柯林姆松开她。娜塔莉亚这才意识到直到这一刻,他都捉着她的手。
被娜塔莉亚盯着,少年无措地抓了抓头发,略微别开脸。
“柯林姆,谢--”
他没让她道谢:“其他的之后再说。总之,”
柯林姆停住,向她笑了。但他的笑容和之前的都有所不同,那股几近嚣张的生机不见了,有什么软弱的情绪搅得见者心头酸楚。娜塔莉亚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露出这种表情。
他忽然伸手将她披散的头发揉得更乱:
“总之,大小姐,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