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倦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听见前原神星意识的声音,即便只是在记忆里——
“我?要你的情绪。”
那个昏暗的而逼仄的洞穴里,耳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交叠成毫无章法的白噪音。
数不清的毒物在那个洞穴繁衍了几十?几百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多得?一眼看不见?尽头,填满了整个洞穴,瞬间将落入洞穴的他淹没过顶。
他在黑暗中下意识抓了一把?,不知抓死了多少只爬到他身上的剧毒动物。
它们的甲壳碎裂,鲜血和白花花的肌理组织沾在他的手上。
视线全被毒物遮住了,他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唯有皮肤上那股黏腻的,带着浓郁的铁锈味,被他从那时记到现在。
蜈蚣,蝎子,蟾蜍,壁虎,毒蛇。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洞穴里的生物,其实是前意识特地豢养,所以都在五毒之列。
时倦在那个洞穴待了整整一个月,后来被捞起扔进神殿的清池里。
直到天将破晓,他在冰冷的池水中睁开眼,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剔透的,无波无澜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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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醒来是在医院里。
病房是单间,因为空旷显得很是整洁。
最先发现的异常是耳钉——或者说系统不见?了。
这倒也不奇怪,一般人被送来住院,医生出于方便都会给人换上病号服。连衣服都扒了,逞论身上的饰品。
他在病床上没待多久,外头便响起哗啦啦车轮转动的声音。
接着,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站到他床边。
时倦侧着头,视线先看见?对方的白大褂,而后上移,方才看见?对方的脸。
“好久不见?。”对方蹲下身,低头他薄被上的手背落下一吻,“我?的大人。”
时倦沉默片刻:“深也。”
深也浅浅地笑起来:“大人,我?说过,我?会找到您的。”
时倦没说话。
“上次我杀他一回,所以您杀我?一回;这一回是我救了您,所以您不用再杀我?。”深也半蹲在床边,撕开他手上的医用胶带,拔出针头,棉签头渐渐止血,“您这幅身子太虚弱,还请好好修养。”
时倦缓缓抬起眼睫:“你救的我??”
“当然。”深也温声道,“很巧,我?在这里是您的主治医生,方便照顾您。”
时倦安静地望着他,眸光看不出什么波澜。
半晌,他沉默地垂下眼。
……阿倦。
他明明没告诉过那个人他在这个位面的真名?。
按理来说,那个人也不应该叫出他的名?字。
深也牵起唇角:“我?现在得回去,您有事可以按床头的铃,随时叫我。”
“有看见?我?的耳钉吗?”
“什么耳钉?”
时倦看了他片刻,收回视线:“没什么。”
深也没多问,俯下身:“大人,早点好起来。”
病房门被他出门时顺手带上了。
深也拿着记录本走到电梯前,伸手在口袋里一掏,再?伸出来,指间便多了枚漆黑的耳钉。
他撩起眼皮:“怎么,想跟他告状?”
系统:【你卑鄙!你无耻!宿主明明是被气运之子?带出来的!!】
深也走进专用电梯,将耳钉凑到唇边,缓缓笑开:“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看到,幸好提前把?你摘下来了。”
系统隐隐从他这一句话里品味出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深也笑了一下。
电梯一路上行,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抬手拉开玻璃窗。
系统:【!!】
系统:【不是你等等!你想干什……】
深也抬手向外一掷。
小小的耳钉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医院前坪深深的灌木丛里。
他看着下方来往的行人,微微勾了勾唇。
曾经的他不敢奢想,因为那个神实在太过遥远,远到以为根本不可能走下神坛。
可现在不一样。
既然那个人可以将神私有,凭什么他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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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没在医院呆太久。
他本来就没病,会昏迷也只是因为吸入了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急救之后能醒来便没什么大碍。
只是这件事闹得太严重,不仅把?加洛州最顶尖那一撮名流门全扯了进来,而且学生,杀人,绑架,爆炸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再?镀上一层普通老百姓平日里遥不可及的豪门光环,博人眼球的程度就不可能小下来。
说起爆炸,时倦也是后来警方听说他醒来,给他做笔录时透露的。
他闻到的硫磺味是真的,炸弹也是真的。只是那时的他已经陷入昏迷被带离现场,因此没听到爆炸时那惊天动地的动静。
也是因为这个,时倦第一次见到负责他们这桩案件的警队队长乔白。
乔队长没辜负他那一身社会精英的气质,警服穿得一丝不苟,帽子戴得方方正正,连问话时的问题也一板一眼:“你知道绑架你们的是谁吗?”
“爱微母亲。”
“知道她为什么要绑你们吗?”
“她认为我们之中有人杀了爱微。”时倦的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但她没想明白是谁。”
乔白忽然一顿。
他用的是“没想明白”,不是“不知道”。
一旁做笔录的警员正埋头奋笔疾书,闻言顺口来了一句:“这还能想明白?当它是数学题吗?”
时倦听着这话,莫名地看他一眼:“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不是就两个人?”
笔录员这一笔差点划到太平洋:“哪来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