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街灯没几盏是完好的,放眼望去,狭窄的长巷在闪烁的昏黄中消失于街灯无法?触及的尽头。
空气中飘着诡异的味道——土腥味、酸臭味、尿骚味、炒菜的刺激辛辣味混合出楼群独有的气息。
楚钰停在尽头的那栋楼前,刚拉开大门,旁边的醉汉盯着他那身衣服,目露贪心。
楚少爷毫不客气,比他还狂:“看屁?”
醉汉悻悻地“哦”了声,原来是同类,还是更凶的同?类,于是换了个门口坐下。
楚钰熟悉地穿梭在楼道间,上了六楼。
楼道狭长,唯二两户对门中间的小阳台堆满旧花盆和枯叶,从前楚芙爱用的花盆缺了口,里面被扔了几个烟头。
他家的旧址门前层叠的旧对联褪色脱落,上面贴了路边免费送的新对联。
楼梯破败如旧,楚钰仿佛还能看见童年时的自己从房子跑出来,在楼梯上蹦蹦跳跳,然后被楚芙抓回去。
楚钰鬼使神差地坐在那个位置,把手上的酒放在一旁。
没等他坐热,楚少爷便后悔了:地上带着潮意,坐着屁股凉。
房门隔音不好,屋内中秋团聚的声音在楼道中听得一清二?楚。
成年男女和一个奶娃娃都操着浓重的G市口音,看来是跨越半个竹叶国的外来务工家庭。
此刻他们正打骂着娃儿,激起一阵阵哭叫。
他想起曾经也住在里面的楚芙——楚芙看似蜜罐里长大的乖乖女,但?楚钰知道,妈妈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大家闺秀。
她总是给他念老爷子嘴里乱七八糟的书,有着古灵精怪的幻想和歪曲的解读,所以才会做出众人眼里离经叛道的事。
楚芙很少让他坐在这种会让人觊觎的地方。
楚钰印象中,唯一一次楚芙带他出来坐着,也是在中秋时。那时楚芙抱着他坐在这里,从窄窄的阳台缝看天上满月,还难得念了本正经的圣经绘本。
...
“从前,罪恶的黑暗从人类的恶念中产生,永久的黑夜即将吞没人类......”楚芙声音柔软,其实很适合念这样的故事。
只是小楚钰抱着跟他上身差不多高的绘本,一点不领情:“妈妈,书上不是这么说的,是洪水。”
楚芙笑着摁下了他的绘本:“妈妈是这么说的。”
小楚钰小小年纪,便体会到了强权的威胁:“......”
楚芙继续道:“上帝选中了小豹子和小老虎......”
小楚钰问:“不是诺亚夫妇吗?”
“性别相同也可以相依为命呀。”楚芙道。
小楚钰懵懂地看着她:“......啊?”
楚芙摸摸他软软的头发,娓娓道:“于是啊,两个小家伙日以继夜地种着向日葵,他们种啊种,种啊种,终于在七天后,向日葵带他们找到了太阳。好了,没了。”
小楚钰巴着她的手背趴在她身上,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的,奶声问:“为什么方舟变成了向日葵啊?七天不是创世吗?还有还有,找到了太阳然后呢?”
“你不懂,这样比较浪漫。”楚芙仗着她的年龄堵住了小楚钰的嘴巴。
...
楚钰想,楚芙其实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懦弱,只是这份勇气,比起那所谓的“太阳”,还是太不足够。
而且这个蠢女人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傻得可以,所以最后就被凌万山给毒死了。
那天晚上楚芙的故事不止如此,楚钰却忽然拿起旁边的一罐子酒,纤细修长的食指猛力一拉罐上的拉环,酒气带着麦香从罐口溢出来。
开瓶的气音在楼梯间响起,驱散了回忆。
楚钰抬眼看了看阴郁的天,视线停留在角落那个被塞了烟蒂的花盆上。
他忽然歪了歪罐子,罐子和花盆碰撞,发出一声钝钝的声响。
“蠢女人,这个假‘太阳’我替你?训了,下次擦亮眼,找个好人家。”
他的声音在喧闹的黑暗里清晰又渺小,很快便被黑夜吞噬了。
...
昏黑的夜色笼罩着设计精巧的庄园,间隔不远的精美灯笼散落在夜色中,低调的款式细节处蕴藏着典雅的中秋意像,灯色蜿蜒成渺远的星川,把宾客引向庄园深处热闹的盛会之?中。
正是承鹤山庄办中秋宴的地方。
盛会中,宾客来来往往。
乔予安一身盛装站在被乔老爷子安排的地方,长身玉立,笑容和煦。
“小子最近精神头不错啊。”老爷子的朋友拍拍他的肩膀。
乔予安笑容标准:“比不上您。”
他有来有往地陪老者插科打诨,目送老者入场,迷人的眼中平静散漫,全然找不到情绪的痕迹。
宾客一一入席,人声如潮。
乔予安早习惯了这样虚伪热闹的场面,此刻心中却忽然像被细细的雨丝扯了一下,牵起细密的痛意,罪魁祸首却消失无踪。
他的旁边,负责登记的Beta正回收着签到单,眼前忽然被阴影笼罩。
Beta抬头见是自家少爷,心里一松。下一刻,他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听见他家少爷问:“今天王万没来?”
那声音语调都和平时一般,却没有了那股春风拂面之感,取而代之的是Beta下意识的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助理: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大大的问号.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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