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宗,树祖禁地。
月归凝支开了所有的仆从?,独自一人,走?进了树祖空旷的树洞深处。
记忆里,当?年他便?是听从?了树祖的建议,在此炼制阳炎丹,一切炼丹材料,也是由树祖直接供给。
在此之前,他对树祖不曾有疑,毕竟,他可?以算是树祖亲手养大。
当?年,被陆清舟救下“放生”后,他便?被树祖捡回了妖宗。树祖用上等的灵液喂养他,帮他修炼妖丹,助他登上妖王的王位……
树祖待他,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儿,他从?未想?过树祖会?处心积虑谋害他最珍爱的人。
甚至,他一度认为?司空舜其心可?诛,他的将死之言未必是善意。
但……心里到?底还是生了一股子疑心。
当?年妖祖祭所发生的事,也处处透着古怪与蹊跷。有人能在自己这个妖王的眼下布局,除了树祖,他真想?不出第二个人。
而且,树祖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就藏在这树洞深处的一个密室。
那密室埋在古木深处,树祖不许任何人靠近,连他这个妖王都不得入内。
月归凝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所想?知道的一切就藏在那里!
于是月归凝独身一人,还用了妖宗顶级法宝隐匿了踪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古木,找到?那间被荆棘枝条遮掩的密室。
好不容易拨开了枝条,密室露出了古朴的石门,月归凝却发现?,那石门上刻着极为?复杂的阵盘。
月归凝对阵法一道虽也略同一二,但面对如此繁冗的阵法,他还是毫无办法。
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浮动,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的裤脚。
月归凝大惊失色,差点?跳了起来。
低头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片泛着红边的荷叶。
“……”月归凝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装模作样地打算起脚踹开那荷叶,“去!此地怎是你这等小妖能来的地方?”
“我若不来,你又如何破阵?”这时,荷叶却忽然开了口,声音竟然还颇为?熟悉!
“你……”月归凝又被吓了一跳,急忙蹲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那荷叶。
这时,他才发现?,荷叶上还坐着一个小小的泥人。
那泥人面色刷白,唇红得像是饮血怪物,脸侧还涂抹着两坨红晕,看起来十分渗人。
“许子玄?”月归凝用手指捡起那小泥人,一脸嫌弃,“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不是说许子玄心智倒退,成了一个傻子吗?
“为?了师尊,我什么都能做,分裂一点?神魂算什么!”小泥人许子玄淡淡地回答。
月归凝顿时明?白,想?来是许子玄抽了些许神魂附在这泥人上,所以剩下一半神魂……可?不就成了个傻子?
他顿时想?笑出声来,捏着那泥人,来回搓揉:“呵,许子玄,你也有落在本王手里的一天。现?在,我只要用一点?力,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那你便?试试!”许子玄显得十分淡定,两只小黑点?眼睛朝着月归凝不屑地瞥了瞥,“大不了,我损失这一丝神魂。但是你,休想?入了这密室!”
“你能打开这密室?”月归凝捕捉到?这一信息,急忙追问。
“这阵法虽然复杂,但也不算难解……”许子玄指了指阵盘,用命令的口吻指挥道,“往前一点?,让本掌门好好看清楚!”
“哼!都是为?了小清舟!”月归凝虽不满对方的态度,此时也只得压着脾气,将许子玄送到?了石门前。
许子玄不愧是阵法宗师,他的双眼在那密室石门上来回巡视,脑袋飞快地运作,只是一个时辰,便?让他看出了破绽。
“你来,将这石门右上角那个点?破坏掉!”他指了指高处,月归凝运气一指,那石门发出了一声闷响,被戳出了一个窟窿。
“接下来,左二指位……右四指……”
许子玄一道道命令发出,月归凝一指一指,在那石门上戳出了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小孔。
当?他戳完最后一个孔洞,就看那密室里忽然透出一片光芒,穿过那些孔洞。那些小洞眼就像是天穹上的一颗颗明?星,石门上浮现?出暗红的纹路,将这些明?星连接一线。
当?最后一颗星星连接上时,石门发出了“隆隆”声响,向内两侧打开。
一股寒气从?密室里透了出来,吹得月归凝浑身冰凉。
他与许子玄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将小泥人放在自己肩膀上,月归凝轻手轻脚地探入了密室。
密室里极为?空旷,中央是一条条粗壮的藤蔓。藤蔓汇聚在一起,中央似乎包裹着什么。
月归凝的眼眸顿时缩成了一条线!
因为?他发现?,那些藤蔓的脚下,盛开着一片漆黑的妖冶的花!
“黑色曼陀罗!”月归凝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忽然听见一个无比苍老的声音自蔓藤中传来。
“你竟然找到?了这里……孩子,你不该来!”
“树祖?”月归凝抬起头,看向那声音来源之处,“树祖,难道真的……真的是您?您为?什么要害他?”
“哼,老夫养你教你,你竟要为?一个外人质问老夫?老夫……很失望!”树祖长叹一声,那藤蔓朝着四方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一具躯体。
见到?树祖露出了真面目,两人瞠目结舌!
月归凝更是一个不稳,直接栽倒于地,不敢置信地指着树祖:“你……你怎么……怎么会?!?”
……………………
天魔宗,地牢。
地牢里,时而传来铁链“乒乒”摩擦声响,还有凄厉的惨叫声。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素来是为?罪大恶极之人准备的,如今,却关押着天魔宗一手遮天的大长老赫连雄。
赫连雄怔怔地望着面前一洼泥泞,牢房上滴下的渗水,一点?一点?在泥泞中泛着涟漪,可?那水波却怎么也逃不出这巴掌大的泥坑。
赫连雄□□的眼珠一动也不动,犹如一尊石像,毫无生机。
直到?那泥泞里出现?了不同于以往的波动,他才动了动眼珠,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冷笑:“你来了?”
“你太令人失望了。”暗火之下,来者露出了一张俊俏而年轻的脸庞。
“老夫也不想?这么冒失,可?是老夫实?在等不下去了……”赫连雄微微摇着头,“老夫平生所愿,不过屠灭正道那群伪君子罢了,老夫寄希望于你,可?你却三番两次为?了那个正道小子踌躇不前,要老夫如何继续信任你?司空舜!”
“闭嘴!本尊不是司空舜。”来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双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一双紫色凤眼,透着寒冷的杀意。
“呵呵,无泪也好,司空舜也罢,有什么区别?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罢了。”赫连雄冷笑,“当?年传你《天魔法相》,却没想?你当?真能够炼成。可?你竟只是为?了区区一个陆清舟,不惜自毁本体,以法相重生,其中若是有一丝闪失,世间便?不会?再有司空舜其人,你……又何苦?”
“可?事实?证明?,本尊赌对了。”无泪伸出手,手中浮现?一朵黑色的莲花,“既拥有了莲花法相之身,又可?摆脱妖宗那老妖物对本尊的控制,还能再见到?他……”
“呵,”赫连雄忍不住轻笑一声,打断了他,“见到?又如何?他已不是你的……”
“闭嘴!”无泪立即大喝。
“哈哈哈哈……他不是你的!他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司空舜,枉费你做了这么多,还想?以新?面目重新?让他接受你,可?人家呢?哈哈哈……真是笑死老……”
“噗”的一声,赫连雄话未说完,无泪手中黑莲一闪,直接钻进了他的胸腔。
顿时,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可?赫连雄却依然咧着嘴角,尽情?地嘲笑着面前的年轻人:“哈哈哈……司空舜,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你注定……求而不得!哈哈哈……”
“你又怎知,历经一世,就算求而不得,只要看着他好好地活下去,本尊便?心满意足。”无泪轻轻一摆衣袖,转身而去,“像你这般,又怎能理解本尊……”
“孬种!”赫连雄握紧了双拳,狠狠咬着牙,大声嘶吼着,“你是个孬种!孬种!”
可?无泪却头也不回,直接消失于地牢尽头。
赫连雄忍不住又多骂了几句,连带陆清舟、月归凝一道儿骂了,可?骂天骂地,却也无法抑制他胸口这团火焰带来的痛楚。
“我,赫连雄……怎会?畏惧这么点?痛苦!”赫连雄怒吼着拍打自己的胸脯,“我不是你这么个废物!”
“哦?你不觉得痛吗?”这时,一旁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幽幽声响,吓得赫连雄为?止一怔,那夺命火焰便?直窜入了心口。
前所未有的剧痛和?恐惧感袭遍全身,赫连雄的脸变得苍白,更显得老迈了几分。
“是……是谁!?”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角落,却见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轻人,同样一脸意气奋发,一脸稚嫩,却比无泪给人的感觉更为?可?怕。
“是你?”赫连雄惊讶,但想?想?这年轻人的实?力,能在地牢来去自如也不足为?奇。
只是刚刚他与无泪的谈话,不知这年轻人听去了多少……
若是被这年轻人知晓,倒也不错。
“别想?着挑拨离间了,”宁倏一走?到?赫连雄面前,蹲下了身子,戳了戳赫连雄的胸口,“你快死了。这里不痛?”
“哼,死有什么可?怕?老夫无所畏惧!”赫连雄高傲地道,坚持维系着自己魔宗大长老的尊严,“这点?痛算什么?”
“那我来给你增加点?痛苦吧!”宁倏一笑道,抱着自己的双臂,一脸戏谑。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赫连雄依然不为?所动。
“赫连雄,原名陆飞雄,是阵法世家陆家嫡长子。当?年陆家惨遭灭门,上下老小皆被仇家屠戮,唯有你一人侥幸逃得生天,可?对?”
赫连雄的眼睛一动不动,嘴唇微微张合,但依然没有吭声。
“可?你知道吗,你那怀胎六月的妻子早已被你父母暗中转移至凡间,隐姓埋名,还未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什么!?”赫连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却又燃起了希望,“你……你说的是真的?不,你,你怎么知道?”
“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还知道,你的儿子虽然躲过一劫,在凡间多活了数十年,此间还和?凡间女子生下了你的孙子,可?他身为?陆家后人的身份还是被你的仇家知晓,而那时,你还没成为?魔宗大长老,还未来得及灭他满门……”宁倏一坏心地停顿了一下,这一息的停顿,就像是一根利剑,狠狠地刺在赫连雄的心脏上。
“岂有此理!!那……我那儿孙,究竟如何?”赫连大长老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额头上泌出层层冷汗。
不,他不能死,他得听到?自己后人的消息才能安心去死!
此刻,他还不能死!
“你儿自然没能逃得过去,你孙子也险些……”宁倏一摊了摊手,赫连雄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悲痛于自己这从?未见过面的儿子,但好在还有孙子……
“我那孙儿……后来又如何?”他眼眶中渐渐溢出了泪,便?是如此心狠残酷之徒,倒也生出了几分舔犊情?深。
而此时,宁倏一却忽然站起了身,冷笑道:“后来,你那孙儿被归元宗的百里重山收养,好不容易培养成才,还成了阵法宗师,却不想?被魔尊诱骗,又遭某人暗中布下的毒手,横死于……”
“什么!?”赫连雄大惊失色,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你说陆清舟……是我……我的孙子……还活着?”
“不,他早已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亲眼看着他断气,不是吗?”宁倏一抿唇一笑,残忍地道,“你现?在见到?的人是我的阿雪,他只是一只猫儿罢了……”
“不!不!不可?能!”赫连雄猛地一拍地面,心脏的痛楚似乎被放大了数十倍,数百倍,一股熊熊的火焰从?胸腔窜了出来,直接覆盖了他全身,将他活活吞没进去。
“不,我……我亲手杀了我的……我的孩子啊……不!!!”
地牢里,传出了大长老无比凄惨无助的惨叫……
这日晚些时候,陆清舟终于抱着自己那柄本命剑走?出了天魔宗禁地,心思沉重,神色恍惚。
禁地门口,两名高大的男子一左一右守着,好似两个门神。
当?看见陆清舟时,两人飞快地跑到?了他的面前,又像是两只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