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样一个寒冷的季节,在生死一线之际,那小童温暖的身躯就像是救命之源,将月归凝的身心都给温暖了。
原来,还有人不嫌弃他丑陋低贱,愿意分给他一丝温度……
那温暖,成了他一生所求。
他做梦都幻想着自己能够再次回到那个暖暖的怀抱里,能够贴着那个人的肌肤,在他的胸口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陆清舟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痒,扯开衣襟,却看那白色的小泥鳅半截身子?已经钻进他底衣里。
月归凝就像是本能地追寻着温暖,脑袋和胸部都与他贴在了一起。
黏黏糊糊,好生恶心!
陆清舟皱着眉,将那白色小泥鳅从怀里拽了出来,丢在了脚边。
“哎!”月归凝弄丢了“暖炉”,顿时冷得一个激灵,从美梦中清醒。
他睁开眼,便看见陆清舟正拿着块上等丝绢,仔细擦拭着胸前的不?明液体,满脸嫌弃。
难道刚刚……不是梦?
“本王……本王好冷啊……救救本王……”月归凝瑟瑟发抖,还故意让声音变得颤抖,显得楚楚可怜。
陆清舟几乎快要心软,直到听见——
“救了我,本王当以身相许报答……”
“啪”,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猫爪一巴掌摁住了泥鳅,那原本在扭动的身躯、抖动的胡须和鱼鳍顿时就安宁了。
“以身相许?”陆清舟冷笑,“在下更喜欢清蒸的。”
月归凝:!!!
你变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陆木头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真身……”月归凝小声嘀咕,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让心脏怦怦乱跳,激烈得像是鼓点,“难道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他就是当年池塘边的小泥鳅了吗?
“想起?”陆清舟一脸莫名,“想起什么?想起你就是当年快冻死的那条白灵玉鳅吗?”
“莫非你一直都知道!?”月归凝大惊失色,“那你为何……为何一直装作?不?记得我?”
“最初确实没认出来,可等我想起来时,你已经是妖王了……”陆清舟舔舔爪子,不?以为意地道,“我想你大概没记得我,不?然不会恩将仇报,总找我麻烦。”
恩将仇报的月归凝几欲抓狂!
“我找你麻烦,还不?是因为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你又?为何对当年之事绝口不提?”
“当年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陆清舟回答得毫不犹豫,十分干脆,似乎完全没把那些放在心上。
月归凝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渣,他都不敢回想,自己这么多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是了,这人一直都是如此,从不挟恩求报,也从不算计得失,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他哪里知道,就是他的这一举手之劳,让他永远深深地扎进了他月归凝的心里!
“小清舟,其实我一直都……”月归凝压抑不?住心底涌现的热烈情绪,正想要一股脑儿倾诉情愫,却忽然被陆清舟一爪子摁住了脑袋,被迫吃了一嘴灰土,“噗……”
“嘘!”陆清舟轻轻提醒了一声,目光森然地向着前方望去。
月归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的路口,飘过不?少?只黑影。
这些黑影呈半透明状,一副侍卫打扮,却没有脚,犹如一团团幽火,在空中飘荡,看样子,像是在巡守。
“这里名叫天魔地宫……”待那群幽灵般的侍卫走远,陆清舟才压低了声音,将月归凝昏迷后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他被拉入天魔地宫已经有约莫两日的时间。
最初进入地宫时,是一片漆黑,就好像是幽深的海底,不?见日光,也不?见任何生灵。
渐渐地,他被一丝诡异的莹光吸引,忽然便钻出了漆黑的墙壁,来到了地宫内部。
这座地宫从里到外,铺设着一层又?一层的围墙,将最里圈的宫殿层层保护起来。
越往里深入,在墙壁间巡逻的黑影就变得越多。
“天魔地宫?”月归凝蹙着眉不?解,“诛灵阵里怎么会有一个地宫?和天魔宗有关?”
乍一听,似乎是天魔宗的某个分支,但是诛灵阵原本也并非天魔宗所有,而是一名远古神族的贤者所制,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敌人赢得战争,又?怎会多此一举在阵图里留下一座能够躲避天雷之能的宫殿?
“此地宫颇为诡异……”陆清舟道,“与其说它能避开天雷,不?如说,它能瞒过天道的耳目。”
在这座宫殿中,陆清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天赋被彻底封印。
原本诛灵阵再厉害,到底也只是一个阵图,以陆清舟“生而知之”的天道赋能,应当能看得清这阵图里的因?果线,从而寻找阵眼关键之所。
可自从进入了天魔地宫,他眼前的因?果线全都消失了,同时,连天地间存在着的天道法则,似乎也无法感应到。
在这座宫里,他们除了本身身体可以变化外,使用不了任何与灵力有关的技能。
就连镇界铃、青灵剑这样的法宝也纷纷陷入了沉眠。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月归凝扑腾了几下,从猫爪子底下钻了出来,顺势攀上了陆清舟的前肢、脖子?……
小小的鱼头搭在了陆清舟的耳边,脸色看似正正经经,毫无揩油之嫌。但是那噘起的小鱼嘴,却不停努力地向着陆清舟的耳朵凑过去。
他就蹭蹭,只是蹭蹭……
外有一层皮毛阻隔那恶心的粘稠感,陆清舟也不?在乎对方赖在自己身上,毕竟月归凝还身负重伤,他倒也没有真那么狠心。
他一边沿着墙根向前摸索,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以避开那些黑影。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虽然此处感应不?到天道法则,但我有一种预感……”他抬头看向?不?远处那高耸着宫顶的宫殿,“那座宫殿里,或许藏着一线生机!”
“走!试试看!”
………………………………
就在陆清舟与月归凝暂时罢手言和,一同向?着那奇怪的宫殿探索之时,外界却早已乱作一团。
心魔阵被解除后,许子玄虽然因祸得福被宁倏一拔除了心魔,却也难免神魂受创,陷入昏迷,斗阵台上的阵法比试也因?此中止。
可那时,已是血流成河,死伤遍地。
由于妖皇传承开启又被中断,加上妖王突然失踪,妖宗上下如临大敌,无数的妖兽围在了不?周山外围嘶吼咆哮,像是要将所有人都困在此地。
“妖宗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们暗害了妖王?”
“妖王陛下法力无边,又?怎能被我等暗算?再说了,斗阵比试中,我等又?不?曾离席,怎能知晓妖王陛下的行踪?”
无论正道魔道,修士们纷纷表示不服。各方大佬皆冷眼相看,等着妖宗给个说法。
一位头发花白,长着数对复眼的妖族长老走上前来,向?众人抱拳一礼,面色严肃地道:“诸位先莫急。我等也不?愿为难诸位,只是陛下此次失踪得太过蹊跷,我等怀疑有人暗中算计。诸位放心,待我等查明真相,必将给各位一个交代!”
“把我们都留在这里,你们要怎么查?难道还想扒光了我们,看看有没有藏匿什么暗算妖王的凶器?”
“本宗自然不会无礼怠慢了各位。”长老几双眼睛扫向四周,画面看起来十分诡异,“但,希望诸位能够配合本宗调查,若有什么线索,还请诸位不?要隐瞒。若能找到陛下,本宗必将重谢!”
“说道线索……”这时,玄天门的萧禾忽然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不?怀好意地斜眼瞥着归元宗的队伍,“斗阵比试中,原本各方前辈都是本着点到为止、友好切磋的原则出手,却不知归元宗的许掌门为何忽然狠心下杀手,险些害了诸位前辈性命!许掌门此番作为,实在令人费解,不?知与妖王陛下失踪是否有关……”
“血口喷人!”薛长老怒骂道,“小子,你可有什么证据?胡乱猜测怎能算数!”
“证据?”玄天门的李掌门也走了出来,站在萧禾的身边,颔首抚须,“我等亲自参与比试的阵修,不?知可否做个证人?”
“的确……”魔宗一名阵修长老也跟着道,“在台上,许掌门忽然下了狠手,看样子倒像是……走火入魔。”
“哦?堂堂掌门,竟能入魔?许掌门该不?会是想改修魔道吧?”萧禾不?屑地冷笑,“真是笑话,晚辈斗胆一问,他何以担当正道第一门宗的掌门之位?”
“放你们狗屁!”薛长老气得七窍生烟,“这和妖王失踪有何干系?”
“许掌门此举,将我们各大门派的注意力都吸引在斗阵台上了。此时,倘若有什么宵小之辈想要偷袭妖王陛下,不?正是最佳时机?”萧禾向?那位妖宗长老一抱拳,“这位长老,我觉得归元宗的嫌疑最大,你们若在他们身上下番功夫搜索线索,定能有所收获。”
“嗯……”妖宗长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目光冷冷地看向?了归元宗弟子?们,“如此说来,归元宗的诸位道友的确有些可疑。”
“呵!”薛长老冷笑了一声,猛地一甩袖子?,“老?夫是看出来了,你们分明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联手来给我们归元宗下套!要说可疑,老?夫看你李掌门更为可疑,在斗阵台上,分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言语刺激许掌门,你怕不?是使了什么手段,害我们掌门走火入魔!”
“哼!薛长老,你这才叫血口喷人!”李掌门伸手指向?薛长老,却忽然被战天云上前挡住了视线。
战天云已是满脸阴云,脸上的那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更是凶狠,吓得李掌门心惊肉跳,不?免退后了一步。
“这、这可是薛长老方才自己说的,胡乱猜测怎能算、算数……”他略微颤抖着指着战天云,脸色略白,却硬是顶着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有本事,你、你倒也拿出证据来啊!”
“明日比斗可都准备好了?”
忽然,众人上空,传来人语声。
“陛下?”妖族众人听见这熟悉的嗓音,纷纷抬起头来,欣喜地望去。
空中,出现两道虚影,其中一人披着红色长发,身穿红袍,正是失踪的妖王月归凝;而另一人……
“咦?那不是李掌门?”有人眼见,立即认出站在月归凝身旁的,正是玄天门李掌门。
李掌门瞪大了眼睛,脸上没了血色,双手紧握成拳头,手心里满是冷汗。
这……这不?会是那天晚上的事吧?
怎么会在这里情景重现?!
“是谁!谁在捣鬼!?”李掌门死死抓着萧禾的肩膀,又?狠狠一推,“快给我把这暗中捣鬼的混蛋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