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屿川坐到她身边,手落在她的发顶,耐心问道:
“醒了?”
简颂的眼神恍惚,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她慢慢坐起来,靠着他的肩膀。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听起来异常疲惫:
“后续的事,他们还应付得来吗?”
傅屿川侧身揽住她,让她贴近自己:
“已经让你的经纪人去处理了,他知道怎么做,不需要你担心。”
她许久没出声,他笑笑:
“我从香港给你带了生滚粥,是你喜欢的那家。吃了我们再回家。”
她摇头:“我哪里都不想去。”
他吻吻她的额头:
“明天周末,你妈妈的画会在画廊展出。乖,休息一晚,下午我带你去看她。”
一句话将她说动。
半晌,简颂终于点头。
周峥已经将粥热好。简颂没什么胃口,但实在口渴,喝掉多半,剩下的被傅屿川解决。
药效重新起了作用,她坐上车,眼皮开始打架。
傅屿川没让周峥开车,自己坐进驾驶位,送她回家。
深夜凌晨,高架桥上路灯安静闪烁,路上车流量不多,车窗外的景致暗沉模糊。
从浦东回到静安区,车开进别墅,在车库里停下。
副驾驶上,简颂再度睡过去。
他侧过脸看着她,她靠在窗棂熟睡,脸色疲惫,流露出不经意的脆弱。
他坐在那里,看了很久,心绪浮沉不平。
空气潮湿,隐隐快要下雨。
他这才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侧,将她抱下车,走上楼。
乌云聚集,天色压抑浓重,沉得像夜。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简颂做了整夜的噩梦。
雷声低沉轰鸣,外面隐隐掠过闪电的白光,梦里她在尖叫。
简颂挣扎着醒来,睁开眼,看见自己紧紧抓住傅屿川的手臂。
额头全是汗,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的眼睛不安地向上,傅屿川躺在她身侧,阖着眼,还在睡。
房间门窗紧闭,壁灯暖黄,室内香薰机细微作响,是清新的柑橘淡香。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睡衣,面料平滑柔软。
简颂动了动,发觉脚腕被磨破的地方也被贴上了创可贴。
傅屿川身上的气息令人安心,她感受着他的体温,听他的心跳稳定有力。
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轻轻一动,他醒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沙哑:
“饿不饿?”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黑眸,微微点头。
……
“屿川,我不想再开演奏会了。”
许久,他听见她说。
傅屿川闭上眼,内心涌起千万种情绪,最后低声答复:
“好,没关系。”
过了中午,简颂才下楼。
午饭已经做好,她向佣人道了声辛苦,坐下来吃饭。
没多久,傅屿川也从楼上下来。
他的手机很快响起,于是走到客厅去接。
简颂抬头扫去一眼,见他经过衣帽间,顺手捡起她昨天穿的那双高跟鞋,扔进垃圾桶。
门铃这时响了。
她转头,佣人已经开门,是周峥来了。
他笑着打招呼:
“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简颂放下汤匙,也笑笑:
“你来找屿川吗?他在打电话。”
没说几句话,傅屿川已经回来,看到周峥,便问:
“什么事?”
“黎辉天又来电话,他想要谈谈。下午,我可以送小姐过去。”
傅屿川看看简颂,思忖片刻:
“让他今晚八点线上等我。”
“什么事这么急?”简颂吃完饭,站起来准备换衣服。
他笑笑:“一家小公司的股东。在谈收购。”
简颂略作点头,上楼去换衣服。
暴风雨未歇,来看画展的人格外少。
刚进画廊,傅屿川的手机又响,他先去休息区接电话。
展厅里,显著位置摆着一张宽幅油画。
简颂站在它面前,久久凝视。
妈妈去世后,简成鸿将它们捐赠出去,每年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
偶尔她也会来探望。就好像这些画,以某种意义陪伴着她。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妈妈正对她微笑。
她也微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简颂吗?”
简颂睁开眼,转头,一个中年男人朝她走近:
“你好,我叫李书德,是你爸爸的大学同学。”
简颂愣了愣,自觉不认识此人,同时和他握手:
“您好。”
“来看你妈妈的画?”男人笑着,为避免尴尬,快速解释道,“你可能没见过我,我住在伦敦,这间画廊也是我的。”
简颂点点头:“谢谢您安排这场展出。”
“哪里的话。说起来我们也是有缘,年初你在伦敦的演出,我碰巧也去看了,还在那里碰到你爸爸。”
简颂更为惊讶:
“我爸爸去看过我的演奏会?”
“是啊,你不知道?本来我们很久没联系,没想到能在那种场合见到老同学。不过,他当时看过就走了,不愿意去见你。你们吵架了?”
她稍作平复,摇头:
“我们一直关系不好。”
“这就怪了。”李书德讶异,“他还主动向我提起你,看样子很以你为荣呢。”
简颂笑了笑,并不回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有爱过她,更没有爱过妈妈。
李书德站到她身边,也欣赏起面前的油画:
“真是惊人的画作,不是吗?”
说着,他指指这幅画的注脚:
“7月4日……这可是个好日子,你父母也是在这一天结的婚。”
“什么?”
简颂瞳孔一震,几乎本能地追问:
“你刚刚说7月4日?”
李书德丝毫没察觉到她语气的急切,还在边回忆边感慨:
“是啊,这还是你妈妈提的。独立日,多有意义的日子,大家都高兴,最适合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