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身,傅屿川也已经走出卧室,远远地站在那里,看她动作。
他靠在门边,单手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啤酒喝:“锁坏了,明天我叫人来修。”
“……”
傅屿川心情骤然变好,喝光啤酒就去洗澡。
简颂这回再也睡不着,躺在卧室咬牙切齿地想:
从什么时候,他这么会捉弄人?
……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时间回到十年前。
从那场聚会回来,简颂养成了喝酒的坏习惯。
倒不是因为她多喜欢酒精的味道,而是简成鸿每每抓到她喝酒,总要雷霆大怒。
这招在他因为不让她练琴而吵架时,尤其好使。
简颂热爱小提琴,也热爱音乐会。她想要登上舞台,让更多人看到她。只可惜这被简成鸿一成不变地反对。
父女关系愈来愈僵持,他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差。
傅屿川高中起开始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住。
家里没有人在,只剩简颂一人。除了每天做饭打扫的管家和接送她上下学的司机,她几乎无人问津。
每周一早上,简颂想方设法拦住傅屿川去学校,其中包括:偷偷倒空他的行李箱,藏起他的校服,支开司机谎称他请了病假等等。最后这些计划全部泡了汤,傅屿川检查行李箱,换上备用校服,打车去学校,一切照常不误。
屡败屡战的简颂很快找到他新的软肋。
傅屿川不在家的时候,不准别人进他的房间,更不准别人碰他的东西。
于是,某天放学后,没人在家,她偷偷溜进他的房间。
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空气里隐约有淡淡香气,她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既然已经进入傅屿川的地盘,她得寸进尺,很快学会霸占他的一切。
接下来,每周傅屿川一离开,她立刻搬进他的房间睡。
没过几天,床上全都是简颂的味道。还有她的枕头,她的被子,她的熊。
等到周五,她再偷偷溜回去,房间又恢复成原状。
这自然瞒不过傅屿川。
某天中午他突然从学校回来,刚好撞见在他房间里酣然安憩的简颂。
他捏住她的鼻子,她的脸蛋立刻涨红,猛地惊醒。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而她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反过来瞪他:
“你干嘛?”
傅屿川懒得解释,直接把她扔出房间。
再之后,他退掉学校宿舍,改回家住。
这次简颂称不上是全然的胜利,因为很快她就发现,放学后傅屿川会带同学到家里开派对。
他向来受女孩子欢迎。对比之下,她的社交活动简直可以用惨淡来形容,这全都是因为她想用更多时间练琴。
而傅屿川的party偏偏挑选在她躲在房间里练琴的时间。
简颂心痒难耐,她想参加他们的聚会,又不愿轻易放弃练习时间。
快到傍晚,派对气氛热烈,就算她隔着门板锯木头,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能听到楼下,傅屿川和女孩们说笑的声音。
以及陆陆续续传来的啤酒开瓶声。
啤酒。
简颂心思一动,收起小提琴,偷偷下楼。
光线很暗,她小心翼翼摸进厨房,一瓶一瓶掏出冰箱里的酒,抱在胸前,再溜回楼上。
路过客厅,她目光透过幕墙不经意间一瞥,脚步随之顿住。
沙发上,那个坐在他腿上的女生,是他女朋友?
傅屿川发现预先准备的酒被人拿走,四处寻找,最后在楼上找到一堆空酒瓶,外加一个酩酊大醉的简颂。
她栽在床上,异常乖顺,听话得简直不像她。
傅屿川无奈,只得先下楼,把同学们都请回家。
等他重新回到楼上,她已经跳下床,刚才的乖巧懂事全然不见踪影。
简颂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她抬起脸,毫不掩饰地盘问:
“那个红头发的女生,是你女友吗?”
她眼睛里的期待太过明显。
他突然间不想告诉她,于是双臂抱在胸前:“是又怎么样?”
“你不可以,交女朋友。”他听到她说。
她闻起来醉醺醺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喝多之后还会口齿不清。
宣告主权般,她点点他的胸口:
“你是我的。”
他笑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这一仗,勉强就算她赢。
第二天酒醒后,傅屿川和她约法三章,他不再带同学回家,而她不再闯进他的房间。
规则一旦定下,谁也不会先打破。
简颂不甘心,她还惦记着那个红头发的女生。
万一他收了那个女生的礼物,或是情书呢?
鬼使神差的,她决定再去他房间看看。
这当然不算作弊。
是他先不打算向她坦白。
傅屿川去打网球的间隙,简颂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没找到半点可疑的证据。
最后,她只翻到一本写着puterSce的大学预科AP课本。
她愣了愣。
她分明记得爸爸明确要求他申请商科,而不是计算机。
“你在干什么?”
傅屿川的声音冷冷响起。
她身体一僵,回头。
他出现在身后,脸色结了寒冰。那对眼瞳是极深的黑色,看不到底,十足的压迫感震慑着她。
她有点害怕,手也跟着一抖。
傅屿川紧紧盯着她,脸上没有表情,语速缓慢: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进我房间?”
她说不出话,方才的胆子无影无踪,手里还不知所措地捏着那本搜刮来的书。
他握紧她纤瘦的胳膊,力气极大,赫然留下红印。
书本“啪”的一声落地。
简颂落荒而逃。
傅屿川情绪轻微平复,回过神,看着她的背影,隐隐地有些后悔。
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半夜有人摸进他房间。
傅屿川难得失眠,将房门处的响动听得一清二楚。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他。
他低下头,看见抱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手不由自主的,覆上她的手腕。
摸上去并无异样,那道红印已经消失。
他收起掌心,将她的手从腰上除去,转过身,低头看她:
“回你的床睡。”
她不客气地重新抱住他的腰,亮着眼睛,理直气壮:
“我做了噩梦。这都是你的错。”
他哑然,一时失语。
也对,他差点忘了,简颂的世界里,没有规则这回事。她从来都是那个赢家。
她是规则的制定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打败过他的人。
那么或许,就让她一直这样赢下去,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