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爷,您该醒来了。”
听见李叔念经一般的唠叨声,卫岐辛嘟嚷几?句,推开李叔,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王爷,牛儿候在外头呢。”李叔不再焦急催促他,收回手,低声细语,那抹老顽童的笑容如同恶魔撒旦。
卫岐辛星眸半阖,迷迷糊糊地,瞟了一眼?屋外,回味着李叔这句话,猛然之间想起牛儿的蛮劲来,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他看向窗外,黑黝黝地,一轮淡淡的弯月还挂在天空上,根本?瞧不见日出的征兆。
卫岐辛怒了:“天还没亮,章老怪都?没起,你把本?王喊醒做什么?”
李叔揉了揉额角:“王爷,今日有议政王会议,你该上朝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虽说他当了个闲散王爷,极力逃避着朝会,但每月两次的议政王会议是怎么也推不掉的。
不过?,因为如今驻京的王爷只有他慎王一个人,凑不齐八王,所?以惯例的议政王会议不过?是个虚话,只需要卫岐辛参与朝会,和?大?臣们一同处理几?件京畿事务即可。
“起得比鸡还早。”卫岐辛抱怨几?句,无可奈何地下了床。
李叔微微一笑,拍拍手,外室便缓步走进两个侍女来,细致地服侍他洗漱更衣,换上朝服。
慎王的朝服自然很是讲究。
月白?缎里,外罩狐毛,肩上紫貂,通身玄黑,绣了盘旋的五爪金龙,龙眸冷淡威严,咄咄逼人。
卫岐辛起床气极重,一面穿衣,一面抿紧乌唇,皱起剑眉,就连素日里轻佻俊秀的桃花眼?中也盛满了不悦,笼罩了一层薄霜,寒气凌厉。
穿好朝服的他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冷剑,挟裹了身为上位者的摄人气压,两名?侍女都?不敢抬头。
慎王冷着俊脸,寒意凛凛,探手取了官帽往头上一扣,压了压,低声吩咐:“备轿,进宫。”
李叔知道他心情不好,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时间还来得及,不妨用了早膳再出发??”
“不必了。”卫岐辛大?步跨过?门槛,侧脸棱角分明?,眼?尾上挑,似笑非笑道:“本?王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今日的朝堂是个什么样子了。”
他身姿挺拔,走得很快。夜色还未褪去,繁星密布,那身玄黑衣裾在秋风中翻飞,倒显出几?分摄政王才有的气魄来。
日出之前,寅时一到,参加早朝的数十名?大?臣都?会齐聚午门,待午门城楼上的大?鼓敲响后,再鱼贯而入。
紫轿悠悠在午门前停下,小厮撩开轿帘,一双上好的皂靴伸了出来,沿着长腿往上看去,那与众不同的朝服上,是四只虎视眈眈的金龙。
还在闲聊的大?臣们忽然默契地打住了话头,安静下来,齐齐看着从紫轿中走出的慎王。
几?个新晋上来的小臣以前并未有资格见到王爷,此?时定睛一看,是这样年轻俊美的贵气亲王,且眸光又如此?锋利冷漠,不禁都?吃了一惊。
都?说慎王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今日一见,似乎倒又与真?相不符了。
在他们的想象中,卫岐辛应该是一副脚下虚浮,脸色黯淡的形象。
打量之间,卫岐辛已经下了轿子,随意扫了各色大?臣一眼?,直直走到正中,立在门前,不再言语。
大?臣们纷纷让开道来,后退一步,围到两侧去。
默了默,氛围有些尴尬,人群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恢复到之前的喧嚣,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王爷,许久不见。”
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垂眸沉思的卫岐辛回过?神,转头看去。
冉白?站在他的身后,行了一礼,唇边微微勾起。
卫岐辛没有心情理会这个看似翩翩君子的腹黑家伙,只淡淡应了一声,也不愿多说别的。
冉白?像是没有看出他的敷衍,又靠近了些,用只有彼此?之间才能听见的音量轻轻说道:“王爷如今腿上还有伤么?”
卫岐辛眼?眸一眯,紧紧盯着微笑的冉白?:“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记起来,之前去央山寺寻冉白?时,曾无意间说漏嘴过?,冉白?应该是好奇当日他为何说“被秦妗来来回回断腿了数日”,如今便来试探一番。
又不是傻子,以为他还会泄露第二?遍吗?
冉白?也不逼问,脸上带了几?分憾色,悄声说道:“可惜了。”
他直直对?上卫岐辛的目光:“在下到底是救了秦姑娘一命,她心存感激,讲了许多,而王爷却不同,竟然如此?警惕。”
秦妗把时间重溯的秘密告诉冉白?了?
卫岐辛眸中风雨欲来,脸色沉下,向冉白?逼近一步:“探花郎恐怕还没睡醒,讲的话本?王一句都?听不懂。”
看着他陡变的脸色,冉白?眉尾一挑,见好就收:“既然如此?,那暮先就不打扰王爷了。”
腹黑的家伙走得倒是干脆,只留下卫岐辛一人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
他自然不相信秦妗会将这样离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冉白?听。
但冉白?又是如何知道他曾救了她一命的?按理来说,那日早就被重溯了,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除非……秦妗说出来。
卫岐辛想得心烦意乱,索性抛之脑后,决定下朝后就去找秦妗,顺便帮她看清冉白?这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君子,是不是世人所?认为的温润如玉,人畜无害。
正巧,卯时已到,城楼上的鼓声响起,一声荡过?一声,飘到高?远的天际。
远方东山上泛起鱼肚白?,厚重庄严的午门被侍卫们缓缓拉开。
卫岐辛颇为烦闷,便快步走了进去,把一干大?臣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