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有了一个不得不杀他的理由,但那个理由,则是李弘冀绝不想看到的。
此番李源透露的这些讯息来,本来对李源已经很不信任的李弘冀对李源的疑窦开始消除,但内心却五味杂陈,有即将大祸临头的恐惧,亦有对奸邪逆举的愤怒,更有对手足相背的悲哀。
李弘冀重重叹了一口气,纵使冷风呼啸,背后仍旧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终于握紧双拳,不得不说出了自己难以承认的事实:“所以老六,徐铉等人,还有宋齐丘,他们是准备谋反么?”
“在臣看来,可能性很大。”李源沉声道:“但这些当然只是臣的猜测,是真是假,还需殿下明断。”
不容李弘冀开口,刘少监此时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躁动不安老腿不停抖动,紧接着急切拱手道:“殿下,此事危及国朝,干系重大,要不要火速将此事禀报陛下?若不幸真被大都督言中,我们可得提早准备,否则待到叛军围城可就晚了......”
李弘冀闭上双眼,紧紧攥着手中玉扳指,咬牙道:“可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手头并无真凭实据,本王先前北伐大败,已然让父皇失望之极,若是此时匆匆求见,说出如此惊心言语,万一父皇不予采信,甚至觉得是本王诬陷手足,又当如何?须知父皇心善,最重亲情。”
见李弘冀思绪纷乱,刘少监忽而快步走到李源跟前,一改方才的冰冷模样,恢复往日的殷切谦恭,俯下身子惆怅道:“大都督,您可是当世卫霍,我朝第一名将!今日您既提及此事,老奴相信您定有妙计在胸,还请快朝殿下说出来罢!老奴方才狗眼不慧,多有得罪,还请大都督宽恕啊!”
“少监不必如此。”李源起身拱手回了一礼,随后转而朝李弘冀沉声道:“殿下,此次臣来京,随行只带了三千兵马护卫,如若十万镇南军真剑指京城,加上郑王一党里应外合,量是臣有将才,也是绝难抵挡。
不过臣既然向殿下言明此事,此诚危急存亡之际,臣绝不会置身事外舍殿下而去,还请殿下放心。”
李弘冀抬头,双眼却露出一股迷惘,不住摇头道:“李源,本王还是不敢相信,本王的弟弟真敢做出谋篡的逆举,你说他是不是被利用了?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李源心头一阵无奈,继而冷声道:“殿下,实际上臣也不愿相信......臣也知道殿下仁德,绝不愿看到手足相残的局面。但欲走向那个千万人景仰的皇位,一路上免不了血肉尸骨堆叠。
臣今日斗胆向您禀报此事,是为了让您提早预备,而不是让您成为他人上位的垫脚石。殿下,君王最是无情,宽仁反噬自身,您与郑王早成水火,生死不能相容。敌人已经把刀架在您脖子上了,莫再抱着所谓挽回的天真想法。”
李弘冀重重叹了一口气,莫名喃喃道:“父皇对几位叔叔都极为厚待,而且他对我们这些儿子,向来亦是宽宥。”
李源冷冷道:“厚待、宽宥,那是对弟弟,对儿子,如若郑王真敢成为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人,殿下觉得陛下会如何行事?再了,殿下难道以为此事陛下不知情么?”
李弘冀猛地一挑眉,疑惑道:“你说什么?父皇他知道?”
李源迟疑了片刻,旋即点头道:“据臣的判断,陛下怕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而且已经开始有所准备,只是陛下在臣子面前极力隐忍,表现得若无其事罢了,不然戍卫皇城的殿直军怎会在此时突然扩军三万?
臣曾执掌过殿直军,须知开国以来,殿直军可从未扩征过一兵一卒。殿下,莫要以为陛下糊涂,事关江山社稷,陛下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弘冀诧异道:“父皇既然知情,为何不赶紧下旨宣告,紧闭城关再诏令天下勤王,哪怕是先断了镇南军的粮草供应啊!须知十万镇南军五日后便将全数抵达和州,单单扩征殿直军又有何用......”
“知子莫若父。”李源沉声道:“殿下不是说了么?陛下对儿子向来疼惜。不到最后关头,陛下怕也是如殿下一般,不愿相信郑王会造反夺位,更不愿与自己的儿子刀兵相向。陛下下旨扩征殿直军,除了做着提防的准备,实则是一番警醒的意味,他是希望郑王能够及时收手,能够警醒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