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三两落尽于池塘,而春天开的草却尚未凋零。
秋山笼着一层落晖的萧索,却让人错觉这秋色连波是带着残暖的秋影,拢过来也是暮色下的荻花瑟瑟。
立秋过后,日渐短而夜变长,李家二少爷李冼勇登门拜访的次数增加,对阿笙直白的求娶之意也愈发直白明显。
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双桃都酸溜溜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这名字合该让给你,并蒂开的桃花可是比我的硕大鲜艳多了。”
阿笙懒得理这个天天去找自己阿锄哥哥的人,从来都是一句话回复她:“我的银子呢?”
然而这回对方却没瘪住嘴讲不出话来,而是洋洋得意地说:“快了,马上就能十倍还给你。”
这又是哪里赚的银子?
不过阿笙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李二少爷的情意是越发地显而易见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子,敢问公子看上了我什么呢?”阿笙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
因着若是易地而处,她是个男郞的话,也不会只见过对方几面,就已经神魂颠倒到愿意娶这姑娘为妻、后半生都与之相伴了吧?
甚至还愿意许诺“不必伺候公婆”、“旁的妾侍都不会带到后院里来”、“不必忧虑有庶生子女的问题”。
“阿笙姑娘倒是有一双火眼金睛。”似乎没料到这女郎会直白问出来,李冶勇也是一愣,旋即倒是放松地耸肩笑开,“看起来婶娘还没告诉你,她承诺会把你记在自己的名下,当嫡亲的孩子。”
阿笙不会被这样简单的理由劝服,还是淡笑着不说话。
李冼勇发现她不会被轻易说服,无奈地垮下来肩:“说句难听的话,是因着我缺钱。”
他明明白白道:“我从来不愿用三从四德来约束女郎们。如果你与我成婚的话,我不会把你拘在后院里头儿让你只能相夫教子。你想出门踏青、女扮男装进书堂我都不会拦着,哪怕是有什么俊俏的情郎相约我也不会在意,只是别让旁人发现就行,我还会为你遮掩一二。我如果倒霉先行去了,你也不用殉夫以表忠贞,另嫁亦或从宗嗣里另外抱养一个孩子都随你。”
“只有一条,你的嫁妆我恐怕要尽数挪用。”
饶是古灵精怪如阿笙,也为这很是离经叛道的言论震惊了,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李公子,我只是个婢子,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体己恐怕不多,难以支撑您想成就的大业吧。”
李冶勇换了个脚的重心,倚着树干,“这是自然。但是崔婶娘这些年的贴身财物绝对不会少,而且我已经问过她,这些全都是留给你的。”
他眼睛很真诚:“何况小娘子你貌美如花,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院子里闲花照水地这么一坐,都令人心旷神怡。既然必须要娶妻,我何不讨一个美娇娘入门呢?”
阿笙倒是被他这番话给逗笑了:“你倒真是不忌讳,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然而李公子这么觊觎崔姑母的私房,不怕她知道了寒心吗?”
没有想到,李冼勇干脆地回答:“我的这番盘算,怎么可能瞒得过她老人家的眼睛的。她已然默许了,只等小娘子你同意。”
心里酸软胀成一片,阿笙眼前又浮现出崔姑母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悠悠轻声叹气的样子。
“阿笙,我总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所以我着实偏心你。”崔姑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点琉璃的清渺感。
是这样正大光明的偏袒爱护。
看李冼勇这样的坦言以对,阿笙也不再瞒着自己心里头的想法,直接提出来隐约的猜忌:“李少爷眼下话说得确实是漂亮,但我又怎么知道,婚后您不会变卦呢?”
李冼勇就喜欢这种直接摊开、不藏着掖着的性子。
他惊喜地回视过去,思索一番后承诺:“这嫁妆可以当作是我向姑娘借的,我们可以提前写好契据,经过官府印压后各留一份保管。若是我做不到承诺的话,阿笙姑娘自可以将这红契用作讨回私房的依据。”
这下阿笙可是真的有点讶异,“李少爷就不怕有朝一日,我讹诈您吗?”
“既然我愿意和阿盛姑娘剖白一切,就自然是信任你的。”李冼勇很直爽,干脆道,“而且婚事如若出现意外,本就是女郎名声会更为受累。想必若非迫不得已,阿笙姑娘也不会破釜沉舟的吧。”
阿笙梨涡嵌着蜜糖,摇摇头:“您真是很有趣的人。”
“阿笙姑娘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李冶勇自负地挥手,声音里充满了雄心壮志。
“哦,还有一件事我先提前说明下,便是这些的前提,是建立在阿笙姑娘愿意为我生儿育女的条件下的。如果你觉得年纪尚轻不愿承受分娩之痛,或是觉得我粗鄙,因而不想发生鱼水之欢的话,那我只得另纳一门滕妾进门。”
完全不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话题有什么羞耻感,李冼勇侃侃而谈:“不过你放心,不像我三叔那样嫡庶不分、一门妾侍都能爬到妻子头上耀武扬威。”
“我爹虽然也是一个小妾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但是最是守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尽管他这是为了爱惜羽毛、珍惜自己那芝麻大点的官声,但我也怕后宅生乱搅得人头痛,所以不会随意纳妾。”
“即便是因着你不愿生子,而让滕妾进门,也会去子留母,或是把这滕妾送到别庄,让这孩子认你为嫡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