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本该死在雁陵关的沐祁归,突然在不归轩伏案惊醒。
一梦黄粱,滔天的恨意寒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赤目熬着看日落月升,看了整整三日,直到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紧接着,沐祁归连做了四日的噩梦,才终于确定……
她重生了。
重生在五年前。
此时的沐祁归尚未在皇家比武台上,崭露头角。更没有接到封将圣旨,远赴漠北雁陵关。
她还只是一个,在权贵心里与京州闺秀格格不入,惯会舞枪弄剑的沐家大小姐。
“小姐,您又魇住了?要不要奴婢进来伺候?”
门外一道呢喃低语拉回了沐祁归的神智。
说话之人不敢擅自推门进来,将身子紧贴在雕花木门上,隔着门缝探头探脑。
借着熹微晨光,瘦瘦小小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沐祁归闭了闭眼,“引玉。”
她的声音暗哑,轻到几不可闻。
那名唤“引玉”的丫鬟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一个激动,险些绊倒,跌跌撞撞地摔进屋内。
引玉堪堪站直,拍拍心口,深深呼了一口气,慷慨赴义般掩住门扉,在铜盆里拧了帕子,绕进长烟落日插屏,给沐祁归擦脸。
沐祁归任由她粗手粗脚的服侍,思绪飘飞到初见引玉的时候。
那一年她十岁,因着不喜人跟在身边伺候,前前后后打发出去不少丫鬟。
母亲就干脆请了牙婆子带人进府,让她自己挑。
她本想敷衍了事,挥手遣走牙婆子,却视线一晃,看见一双红彤彤的鹿眼。
沐祁归有些纳罕,上前去问那梨花带雨的小丫头,“你哭什么?”
牙婆子嘴快,对着小丫头啐了句,“这丫头是犯了事儿的商户家小姐,按理说是该送进青楼楚馆里的。结果老婆子我一时心软,就带她来各府试试。”
她凑近沐祁归,“可小姐您瞧瞧,就她这张细皮嫩肉,看起来就会勾人的脸,哪家肯留下啊。”
牙婆子言罢,狠拧了小丫头一把,“你就认命吧。”
小丫头当即哭得更狠了。
沐祁归一时不忍,拦住还要动手的牙婆子,“罢了,我要她。”
小丫头如蒙大赦,扑通一声跪下来。
沐祁归俯视着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身子,“你以后就唤……”
她停顿片刻,忽想起那日读兵书,曾读到“抛砖引玉”四字,遂直接道:“引玉。”
引玉抽噎道:“谢小姐赐名。”
自此,引玉就一直留在沐祁归身边,直到她奔赴边关三年后,收到引玉病逝的消息。
“嘶——”
沐祁归吃痛回神,抓住引玉还在用力擦拭的手,“行……”
[完了,又做错事了。小姐会不会嫌我笨?]
一句“行了,你下去吧”还没说完,引玉歉疚的话语钻进耳朵。
沐祁归眯了眯眼。
她眼花了?引玉分明紧抿着双唇。
[小姐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脏了?]
比之平日轻快许多的声音传入耳朵。
[小姐真好看啊,外面那些骂小姐形容粗鄙的真是瞎了眼。真好看啊啊啊啊……疼。]
沐祁归见引玉的细眉跟着蹙起,这才意识到她震惊之下抓得太用力,遂赶紧松手。
引玉背着手悄悄揉了几下,揪着帕子可怜巴巴地看沐祁归。
沐祁归也睃巡起引玉。
声音停了……
难不成真是生了幻觉?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持续了半晌,引玉留意到沐祁归的锦被在方才的一拉一扯间滑至腰际。
小姐汗还未干,吹了风是要着凉的。
引玉伸手去拽沐祁归的锦被。
沐祁归魂不守舍,察觉到有人触碰下意识去拦,指尖无意间碰到引玉的手背。
[小姐的手好凉,看来是真的冷了。]
重新响起的声音,让沐祁归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握住引玉的手。
[啊啊啊啊啊,小姐又摸我了。小姐怎么又盯着我看?难道……]
引玉面上一红,垂首迟疑片刻,飞速瞥了沐祁归一眼,又低下头去。
[难道小姐看上我了?小姐生的这样好看,又对我有恩,要是真看上了我,也是我的福气。]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