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珠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按得直接跪了下去,双膝磕在了鹅卵石扑就的地面上,她张嘴想要叫,却发现自己叫不出声,想要动弹,却死?活不能动。
宛若鬼压床一般。
冰冷的水雾围绕着她,让她背后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颤栗,整个大脑都在尖叫着‘危险,危险!’,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倾影。”南时淡淡地唤了一声,这事儿?他自己能解决,并不想劳动倾影——如果说会算命,能指点迷津勉强还算是?普通大众能理解的范围,搞出个厉鬼来害人就未免有些超出能接受的程度了。
他也不想来旅个游,就把自己旅成了妖道邪僧一流。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叫倾影——主要是?这个逼他也装不来,不当鬼了就是?有这点不方便?。他懒得应付顾海珠,希望她吃点教训,走了完事儿?。
倾影凝眉看向了南时,似是?心有不甘,却又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风来风又去,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净了一方天地。
南时伏在池边:“顾老板,慢走不送。”
顾海珠也不是?个常人,她今天敢来,自然也有倚仗,她就像是?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扶着一旁的竹篱站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已经破皮流血的膝盖,十?分嚣张的说道:“我如果不走呢?南先生,我是?个生意?人,凡事都有一个价格,如果您不同意?,那?就是?我开得价格不够高,我也实话实说,我出三千万,求南先生一件辟邪的宝物。”
“如果不够,我还能再加,只要南先生愿意?点头。”顾海珠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南时。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条路,顾海珠吃的亏比南时吃过的饭都要多。
什么人她没见过?
她与南时初一交锋,就知道南时恐怕做不出什么当场杀人的事情?,这个年轻人怕是?什么正规玄门?里培养出来的,还顾虑着门?规戒律,既然如此,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你找错人了。”南时一派闲适:“顾老板,看来你的消息不太?准。”
说实在的,他对这位顾老板其实无甚恶感?——在她跑来堵他门?之前。
昨天在拍卖会上,他确实是?被顾海珠抢了先,但那?又如何?拍会上大家拿钱说话,他不如别人有钱,对方也是?真心要买东西,不是?故意?来抬他的价的。
如果非要论,或许在别人眼里南时才是?抬价的那?个。
要是?这位顾老板好声好气的打电话来约一约,摆出求人的态度,甚至在停车场当面来请,他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老公多个家。
但她今天这一出,着实是?让南时不怎么舒服。
顾海珠却不在意?:“南先生,不必急着拒绝,价格好谈,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南时干脆连应都懒得应,看也不看她一眼,任她扭头走了。
倾影神?色一动,想问南时要不要她去帮着解决,这事儿?着实憋屈,招摇山门?下还没有叫人逼到脸上来过!她方想说什么,却见南时手指一点,金芒乍现,漫天的碎光映得南时眼下那?颗红痣妖异非常,可惜却是?昙花一现,金芒又极快的隐没了去,再看他,也只是?个懒洋洋的斯文青年。
南时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三天后……没有三天后了。”
倾影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少爷,您改了她的……?”
“嗯,改了。”
倾影顿时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她家少爷居然动辄要取人性命了?!
她是?不是?要通知山主?
这……这……
天要下红雨了,家里得摆上两桌庆祝一下。
倒也不是?南时害人了,家里要替南时高兴,而?是?另一层意?义?——池幽曾担忧过南时的性子被俗世教条束缚太?甚,奈何南时这十?几二十?几年的书读下来,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的,这对于招摇山一道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
本就不是?红尘人,却偏爱做红尘事。
史?来皆非善果。
对比起无关紧要的外人,自然是?南时更为重要,他能活得畅快,活得舒坦——哦,当然学?业也得好,招摇山一门?就靠他传承呢……这些才是?池幽所关注的地方。
池幽虽然嘴上不说,但满门?上下皆是?陪伴池幽千年的老人,谁又看不出来?
故而?倾影才觉得高兴,拿得起,放得下,她是?真的为南时高兴。
***
顾海珠出了温泉区,径自进?了酒店的一个会议室。里面有一行黑西装在等着她,见她形容狼狈,身上带伤,领头的那?个当即上前一步:“夫人,要不要我去……”
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不用,老赵。”顾海珠心情?却是?很?好,她已经预见到南时三天后乖乖的来见她了——有三天的时间,足够她找到南时的亲朋好友,一一‘说服’过去,足够了。
金钱不够,人情?来凑,她就不信南时不动心了。
就从……顾海珠露出了一个稳操胜券的笑容。
就从和他一起来W市的那?个小青年开始好了,听说两人还是?一起读书的室友呢……真好。
“人啊,不能太?着急。”顾海珠轻笑着在沙发上落座:“疼死?老娘了,拿个创口贴过来。”
老赵看到她这笑容就知道她已经有把握了,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送上了一个医药箱,他半跪下来帮顾海珠脱了丝袜,给她的膝盖上药,称呼也换了:“大姐,不就是?个后生仔,您也不必这样委屈。”
“哎,这点伤算什么?只要值这个票价就行。”顾海珠摆了摆手,问道:“老五的伤好了吗?等他身上伤养好了,后头那?个肉粽还等着他去翻呢。”
老赵小心翼翼的给她清理伤口,边回答道:“好透了,就等着大姐这里呢。”
创口贴贴上了顾海珠的膝盖,她的皮肤光滑而?细腻,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曾经背朝黄土里熬出来的女人的皮肤。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看我,都把自己养得这么娇贵了……你找人盯着那?个南先生,对了,之前跟他接触过的那?个老张,也盯着,要是?他流出去什么东西,就直接捞过来。”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南时。
“是?,大姐。”
“还有他那?个朋友,对……叫什么过的,直接带回来,晚上我要见到他。”
“没问题,大姐。”
收拾好这一切,顾海珠甚至还有闲散的心情?换了身衣服,这才悠悠然地上了汽车。她事情?可忙着呢,没工夫耗在这儿?,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出这么一个大肉粽,在翻了之前,不好好护着可不行。
炸-药也准备好了,关系也打通了,洛阳铲已经下了土,开始凿道了,这几天得让人蹲着点,不能叫煮熟的鸭子半途飞了。
不过今天这个南先生确实是?有点意?思,她的本意?是?今天如果要不到东西,就釜底抽薪直接把这位南先生带过去的意?思,她就不信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这位南先生还能独善其身,就是?没想到对方有那?么两分本事,一时居然还奈何不得他。
不愧是?大门?大派里出来的人物,身上都带着底牌,没那?么容易就让她拿下了。
就跟前头那?个祝离道长一样,可惜了,好不容易都快抓着了,最后叫他给逃了。
汽车发动了起来,顾海珠吩咐道:“老九,去林先生那?边,好久没见他了,要用着他了,得去维护维护关系。”
开车的司机打趣道:“那?条老狗也值得大姐费心思?我看不去他也不敢怎么样,他都上了船了,还能半路下去不成?”
“那?不一样,毕竟人家是?做官的,要给点面子。”顾海珠俏生生地对着后视镜瞪了一眼:“别废话,开你的车。”
“哎,好。”老九应了一声,踩着油门?就像公路上驶去。
W市的人口比起S市可少得多,又是?工作日,路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小猫三两只。
顾海珠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拖着腮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明明灿烂得到处都是?一片金芒,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温度:“今天天气还不错,就是?有点冷,把暖气再开足一点。”
坐在副驾的老赵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汽车上的温度显示,仪表上显示车内的温度已经到26度了,他甚至都有点微微的冒汗,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是?刚刚顾海珠去了温泉区,叫水汽打了:“打高一点……大姐,要不要先回去洗个澡再说?”
“不用,回头还得再洗,麻烦。”顾海珠回答道。
“行。”老赵也没有勉强:“老九,把车开快一点。”
“好勒,二哥。”司机应了一声,脚下发力,压向了油门?,顿时车速就提高了大半截。
超速什么的无所谓了,大姐要是?冻着了就不好了。
开着开着,车上的无线电突然响了起来:“喂?老九,你怎么开的车?你往哪里开呢?”
“嗯?”老赵拿起了无线电,他顺势扭头看了看,透过后方的玻璃,确实没看见后头自家的车——加上顾海珠他们一共八个人,一辆车自然是?坐不下的,分成了两辆车……应该是?老九提速,他们那?帮子兔崽子走了个神?,就跟丢了!
“喂喂?听得到吗?我们在……”他抬眼寻了寻路牌:“在槐西街上,往林家方向开。”
“能听见,二哥你们走慢点,我们就来。”对方应道:“怎么突然开得这么……”
顾海珠突然出声打断道:“老九,让你开空调的呢?怎么一点空调都没感?受到,再开高点!”
老赵挂了无线电,纳闷地伸手探了探空调口,随即被烫了一下:“大姐,温度已经很?高了。”
“再开高点。”顾海珠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就是?觉得冷得慌。”
老赵想了想,直接解开了安全带,自前座翻到了后排去。他伸手摸了摸顾海珠的额头,又比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转而?将西装外套脱了盖在了她的身上:“没有,就是?有点凉……大姐,林家别去了吧,我们先回家休息休息,明天再去林家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