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川原本打算在议事厅中,告诉埃德蒙自己的调查结果。可是在场的人太多太杂。这?件事情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以防被有心人士利用,制造更多的混乱。
既然无事可做,他又不?是埃德蒙的臣子。宁泽川想了想,便无视一道道扎在身后的探询的目光,直接离开了议事厅。
天空疏朗,微风摇曳。
婆娑树影之下,点点淡黄色光斑,在碧绿的草丛之上飞舞跳跃。
月白色长发的青年,独自从盛放的郁金香花丛旁路过。两名全副武装的黑甲骑隔着一小段距离,跟随在他身后。
青年的唇瓣小幅度地张合,似乎在与什么人说话。可是离得近了,却会发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此时,宁泽川所发出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和一旁隐匿着的坎瑟斯能够听闻。
“他居然,居然要你为他加冕!”坎瑟斯气呼呼地在他耳边说,“这?可真是太得寸进尺了!父神,你怎么能够轻易答应他呢?”
宁泽川发现,自从上一次坎瑟斯与埃德蒙会面之后,一提到与对方有关的事,坎瑟斯就会变得十分?暴躁,与他平时的性格相距甚远。
“我原本也是不想答应的,甚至提出了苛刻的要?求。谁知,埃德蒙居然亲口说,不?需要?我的任何祝福,只想要我在那场仪式之中,亲手为他戴上王冠……这样反而让我不?知该如何拒绝。”宁泽川说,“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察觉,自己对埃德蒙的态度,有点特别?……比如说,特别反感。”
“岂止反感?”坎瑟斯说,“唉,每当听到此人的声音,感觉到此人的气息,我就总是汗毛直立,心脏都在加速跳动,脑子里也会憋上一股闷气,想要发泄出来,把他赶得远远的。”
“嗯哼……这一点,我可以证明。坎瑟斯最近总是焦躁不?安,原来是为了另一个人。”萝丝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愉悦和叛逆。
“……萝丝,你可别瞎说。”坎瑟斯说:“父神,我是真的讨厌他。这?一次从堕落之中恢复了神力,我甚至想要让他经受最令人痛苦的疾病,譬如头发掉光,牙齿全部变软,味觉都倒错,让他只能把香气四?溢的食物吃出恶臭之味,甚至是用恶毒的蔷薇花疫,让墨绿的蔷薇开满他的全身。”他大喘了一口气:“只是……”
没想到,坎瑟斯对埃德蒙厌恶到了这?种程度。作为安康之神的他,甚至想要让对方经历最痛苦的疾病。
宁泽川听着他孩子气一般的发言,暗暗觉得好笑:“只是?”
“只是你教?过我,不?能滥用自己的力量,做不?好的事。”坎瑟斯说,“只要我仍旧清醒,就不会用神力来报复自己的仇人。”
“是的。”宁泽川轻声肯定,“这?一点,我知道你们都做得很好。”
如果只是平常人,一生总有波折,免不?了意气之争,尚且会对他人造成伤害。
若是神明也被仇恨裹挟,滥用自己的力量,行报复和阴暗之事,只怕会将整个诺斯特大陆一起拖入黑暗的、争斗的深渊。
——越强大,便越需要?谨慎使用自己的力量。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他的造物们这?一点。
此时,宁泽川陡然联想到另外五个堕神仍旧在外流浪,甚至有两名早已不?知所踪,他就忍不?住想叹气。
他还得尽快把四?处盘桓的卡厄斯寻找回来。否则,今天是迷惑粮官,转移粮车,喂饱了飞沙境的叛军,明天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万一挑动了七境的战乱,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泽川曾经历过一个失败的世界版本,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版本的世界能一直运转到千年之后的今天,甚至维持住了微妙的总体和平。
如今他回?归了这?里,亲身生活在其中,又见?到形形色色的努力活着的人,便不再想让战争的阴云重新笼罩诺斯特大陆。
“我们得尽快找回卡厄斯。”宁泽川说,“昨夜他曾经来到过我的寝殿。你能感应到他的气息吗?”
坎瑟斯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和过去差别太大,我必须要重新遇到他,才能记住他的气息,凭借着这?一点试着去找他。”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七神之间本该是有一点感应的,只是这种感应时强时弱,最近甚至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知是什么缘故。
宁泽川想了想:“卡厄斯似乎会无意识地追随着我的神息而来,今夜,我神力变强的时候,也许就能重新遇到他。”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多久,只听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朝他冲了过来,大喊道:
“殿下,泽川殿下!……哎,你们拦着我做什么?快放开!放开我……”
宁泽川顿住脚步,回?头一望,只见两名黑甲骑拦住了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他身着灰黑色的纯色长袍,手腕到手臂中部的地方,缠绕了一根黑色蜿蜒的蛇形手镯。
黑鳞巨蛇的首尾,各拱着一星一月,这?似乎是黑暗神教?会的图腾。
此时,这?名青年被两名高大的黑甲骑架了起来,双脚悬空,在半空中挥动,似乎想要朝他跑来,却碰不?到地面上,只能在原地打转。
“你有什么事吗?”宁泽川问,“你们先把他放下来吧。”
在他创世之时的设定中,黑甲骑是一群由战死者转化而来的亡魂,是一支只懂得厮杀的阴兵。
他原以为,不?运用神力的情况下,自己是无法与他们达成沟通的。
谁知,在听到宁泽川这?句话的时候,两名阴气森森的黑甲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