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小锦曲被华阳老祖带走后,就一直在想象,她会得到怎么样的对待。虽然不管是她平日里接触到的道君,还是别人口中的道君, 都不像是一个会胡『乱』杀人又或者滥用私刑的人, 但她控制不住的会这么想, 因为她一直觉得“人之初, 『性』本恶”。而且,华阳老祖是出了的脾气不好。
这份自己吓唬自己的漫长等待,就已经足够恐怖。
华阳在把小锦曲带到远离众人的小院后,终于开口说了他一路走来的第一句话:“真奇怪啊,在害怕什么呢?如觉得没有错。”
小锦曲浑身一僵, 因为她觉的出来, 这些人对她都谈不上喜欢,但这话她不敢说。谁会放过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哪怕那个人没有错。这就是小锦曲一直以来感受到并理解的世界, 充满了扭曲的恶意。
华阳老祖不需要小锦曲回答,也看破了她的笑心思:“说的对, 我是不会放过的。”但宁执却未必, 这位道君的想法总是格外的奇怪。
小锦曲还是想为自己辩解:“归根到底,铃铛并没有死……”
“容我纠正一下,她是实打实的死了。”她若不死,怎么变成鬼, 进而变成鬼修?不能因为她在最后关头保下了自己的灵魂,如今借着涂山渡过去的力量能够说话了, 她受到的苦难就一笔勾销,全部不作数了吧?“如这样都不算死的话,那你上辈子被黄芪害死的事, 是不是也就不能算了?毕竟现在还活着啊,报的哪门子仇?”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死铃铛,是黄芪杀的人。我对铃铛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穷奇对她的亲近,竟会和对黄芪的差不多。她不觉得自私就是一种恶。
“所以黄芪马上就要死了,而不会。”华阳老祖把小锦曲推到了房中,往她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粒不知名丹『药』。然后,就从外面把门无情的又给关上了。
小锦曲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抠出口中的东西,但那丹『药』入口即化,她干呕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她应该不会死,但也不会很好受,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这是要她成为道君的试『药』人的意思吗?她以前听基友嘴遁道人说过,『药』谷曾有一种『药』人,从小服用各种丹『药』,体会不同的医毒。审查队发现时,那些『药』人早就已经既不像人也不像鬼。道君雷霆震怒,『荡』平了『药』谷。不过,是不是这个实验还是保留了下来呢?只是把普通的无辜之人,变成了像她这样的人?
她真的开始有些后悔了。
但就像华阳老祖说的,她觉得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枉顾别人的『性』命;那么,别人自然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医疗上的),就拿她来当试验品呢?反正大家都只是自私而已。
自私不能称为完全的恶,但是当自己因别人的自私而受到伤害时,这觉可就真的难受极了。
这就是铃铛在死的那一天,她所受到的绝望吗?
小锦曲不禁开始审视自己的过往。
生之后,她本因为文章写的好,已经有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她可以早早去和铃铛说,黄芪会杀她,以铃铛的『性』格,铃铛肯定会庇护她免遭黄芪的报复,凌顶掌门和三才剑尊也会谢她。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可以在问道上对好基友嘴遁道人和盘托出,她们一起玩的好的作者都知道,嘴遁道人敢写道君和魔尊的那些事,要么背景大,要么实力强,不管是如何,以嘴遁道人到处做好事的『性』格,不可能不帮她。
可是她没有;
她也可以在问道上给审查队写一封匿名的举报信,以明明子事无巨细的严谨,他不可能不派人去调查。
可是她没有;
她还可以在铃铛被杀之日的清晨,去带人去破了困仙阵,既能抓黄芪一个现行,又能免于铃铛死去;
可是她没有。
甚至,她可以在这辈子见到道君的第一面,就把她知道的有关于铃铛的死说出来,解释自己是因为对黄芪的惧怕才会没有去阻止,相信道君也会谅解她的无可奈何。
可是她没有。
她满心只有让黄芪丢脸,让黄芪去死,让黄芪像上辈子一样成为整个北域之耻,所以她必须保证她记忆的这一幕发生。
说到底,她不过是以为她这么做了,黄家的爹娘就会认清黄芪的真面目,意识到黄芪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可是,上辈子的他们就不知道了吗?不,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选择了救黄芪,选择了因为黄芪才把她这个真正的亲生女儿找回来。
她的所有设想,不过是建立在一个本身就不可能成立的荒诞条件下。
她从来都不是没有选择的,她只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逻辑的怪圈,她不甘心比不过黄芪,她不甘心明明是黄芪夺走了她的一切自己却怎么都要不回来。
但她为什么要降低自己,去和黄芪那样的人比呢?以黄芪的恶毒,她早晚会暴『露』,会作死自己,没有铃铛,也会有其他人。她只要始终保持比黄芪优秀,就已经足够黄芪难受了。犹记得她和母亲说收到了道君的邀请要来白玉京时,黄芪那快要吃了她的嫉妒眼神。她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就让黄芪难受到不行的。靠自己的那种觉,真的好极了。
可惜,她现在才想明白,一切都已经晚了。
然后,小锦曲就来不及再想了,她发现自己开始突破了。抱元守一,炼丹化,顺着灵力游走内视金丹,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婴儿形态的自己,正在一点点的从中睁开眼睛。
婴成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更广博的世界,神游太虚,法力大涨,她甚至觉得自己觉到了天地间的一丝法则之力。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她如今的选择是成为更好的那个自己。
宁执赶过来的时候,正好掐到了这个点。
华阳老祖看到了小锦曲身上的运更加深厚了一层,修为也突破到了元婴,但运却是一点也没有还给天道。
宁执和华阳老祖在那一刻就心照不宣的懂了,这就是三个作者的掠夺者之一。
不好说其他两个作者有没有问题,至少小锦曲肯定是有问题的。
也就怪不得黄芪身上的运会那么薄弱,有小锦曲这么一个与她命运紧紧纠缠、堪称息息相关的掠夺者在,黄芪还一遍遍的去招惹小锦曲,她能全须全尾的活到今天,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而当黄芪的运彻底被小锦曲榨干的那天,大概也就是黄芪的死期了。
华阳老祖刚刚在等待小锦曲消化无垢丹的时候,还特意联系了黄家,从水镜中看到了他们的运也都正在被小锦曲一点点吸走。
但神奇的是,小锦曲的养父母并没有。据说小锦曲和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好,她完全不需要去渴望不爱她的人的亲情,因为她也有爱她的父母。
华阳老祖都不知道小锦曲那么执着于黄芪到底是好还是坏,因为就小锦曲的情况来看,被她潜意识吸取了运的,到目前为止只有黄芪和黄家,其他人都侥幸躲过了一截。
就很奇妙。
这股说无法自控也算是无法自控,但又能潜意识锁定目标的掠夺能力,真的太让人好奇了。它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小锦曲震惊的看着自己直升元婴的修为,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不是道君的试『药』人吗?为什么反而莫名其妙的突破了。
宁执进门与小锦曲讲清楚了掠夺气运这件事:“在找不到解决你会潜意识掠夺别人运的办法之前,只能让暂时继续住在书院里,不与旁人接触,能接受吗?”
小锦曲震惊的都不会说话了,但她不忘点头,她接受啊,她当然是接受的。
这就是劫后余生的觉吗?真是太好了,她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有喜极而泣,有过往的委屈,还有……对铃铛的羞愧。这个世界上最难受的就是“她本可以”,她本可以救她,她本可以选择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都不算晚。”
当小锦曲哭够了,她才想起来问:“我还可以上问道吗?”她还有坑没有填完。
“唔。”宁执也不知道,他想了一下,又看看了华阳老祖。按照华阳老祖的『性』格来说,他肯定是冒这个险的。但宁执还是决定,“我们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上问道会不会影响到别人,如不影响,那就可以。”
一般来说,小锦曲如只是看帖自己娱乐的话,应该也不算和别人产生交集。她唯一需要观察的是,她发的故事被人看到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小锦曲再没有任何问题了:“我可以住到天荒地老!”
宁执:“……”倒也不必。
至于小锦曲和云霄剑宗之间会怎么样,那宁执就不方便出手干预了。他唯一关心且『插』手的部分,只有不想放掠夺者去无意识的伤害别人,白白便宜了这些掠夺者背后的幕后黑手。
“他们会杀了我吗?”
“为什么?”宁执一愣,三才剑尊连寸心门那样的都没杀,只是要求了合理合规的赔偿而已。三才之前扬言要灭了寸心门,只是因为他觉得是寸心门杀了他师妹,但是现在凶手已经找到了啊,是黄芪。
宁执从小锦曲身上,终于又意识到了修真界一个非常根深蒂固又很可怕的思维——不喜欢的,就杀死。
说实话,这对于成长在法治社会的宁执来说,这有点太过极端了。
这种非对即错,非此即彼,不是自己人就要党同伐异、赶尽杀绝的风气,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呢?
哪怕是寸心门上下,也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啊。
好比,云霄剑宗通过此事,获得了宝仙青城之天的使用权,至于九室仙宗会不会不满,那就是九室仙宗和寸心门之间的问题了,他们自己造的孽,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
至于小锦曲……
华阳老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穷奇会觉得她的恶,和黄芪是差不多的呢?”
“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