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嘴遁道人重填旧坑一事, 除了宁执本人以外,大部分读者的反应还是热烈且欢喜的。
问道上的同人文化刚刚兴起没几年,大家对道侣里的攻受概念,还没有那么旗帜鲜明, 不存在什么可拆不可逆, 又或者可逆不可拆。毕竟……粮真的太少了,有的看就不错了, 还要什么自行车呢?等后面圈子大了、热了, 才有可能会出现不同的声音与演变。
总之, 就目前来说,读者对于《魔尊往事》的接受度颇高。唯一困惑的,大概只有嘴遁道人到底是有多硬的后台才敢如此顶风作案。
而且他竟然真的没有被封!
就离谱。
毕竟嘴遁道人的名气已今时不同往日,审查队不可能没有发现啊。
过去, 在还没有白玉京赛文会之前的过去,嘴遁道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圈子内有一定知名度的作者, 他文里的各种隐喻与暗号真就只有懂的人才懂, 想要不被审查队发现还是很容易的。但是现在嘴遁道人拿下了赛文会的第一,读者群体急速扩张,哪怕不是粉,也是知道他的路人。阅读量大了, 不同的意见也就多了, 也就很容易出事了。
可是偏偏一直都风平浪静,审查队就像是集体放了个年假, 又或者选择性眼瞎。
审查队队长明明子: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觉得会让道君开心的事情。
嘴遁道人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解释,只是说自己最近经历了一些事, 对道君的理解更深刻了, 于是灵感爆棚, 重新开坑,他还可以再写十万字!
宁执:“……”不,你不可以,老老实实把《以杀止杀》先写完啊朋友!
宁执目前能够想到的把书带到现实里的办法,就一个——死记硬背。嘴遁道人写完的越早,就越能给他留下更多熟读并背诵全文的时间。周六的晚上要是背不完,他周日还得继续,真的挺折磨人的。
慈音佛子没事了,华阳老祖也就终于腾出来时间,准备接受宁执的聊一聊了。
两人约在了宁执的书斋见面。一进门就能看见谢因给楚兮撑伞的工笔画,天是青的,伞是白的,画中的男女是温润又柔和的。如今这幅画上还多了一行小楷题字: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虽然这话很抖音,可宁执也得承认,它确实挺适合他师兄和嫂子的。
华阳老祖依旧是一身如跳跃的火焰般的金线红袍,袖扣绣着凤凰的尾羽做装饰。他披了一头长发在肩后,玄色的发梢随着步伐而动,显得随意又洒脱。当他在墙上看见与谢观妙有七分相似的谢因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个关系户。
人均长寿的修真界就这点不好,你既能做了亲眷的靠山,就要做好亲眷在惹了旁人后,旁人也有个大靠山的准备。
而目前来看,全北域,再没有比谢观妙的靠山更吓人的了。
如今的书斋里只有宁执与华阳老祖两人,宁执请华阳老祖坐到了茶桌前,一杯静气凝神的灵茶之后,才终于打开了话题。
宁执并没有着急祭出慈音佛子这个大招,只是准备先自己摸一下石头,看能不能过河。
之前,谢观妙已经对华阳老祖道过歉了,就在前些日子的前厅,谢观妙当着三派众人的面,郑重其事的为玄田生的事给华阳老祖请了罪。不管玄田生是不是个畜生,人毕竟是她动手杀死的,而只要玄田生还是掌珠仙子的未婚夫、华阳老祖的孙婿,谢观妙就得走这个礼数。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对吧?
当时的华阳老祖既没有发难,也没有轻易说出“我原谅你了”的话,他只是眯起一双凤眼,深深的看了眼缠绕在谢观妙周身深厚的气运福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然后宁执就来了,佛子就顿悟了,再没有谁顾得上谢观妙。
如今宁执旧事重提,跳过了事件本身,直接和华阳谈起了赔偿问题。他把装有名誉系统的玉瓶,推到了华阳老祖的面前,在对方不解的挑眉看来时,解释道:“这是玄田生……”
华阳老祖可有可无的看了眼瓶子:“烧的够干净的啊。”
“……不,你误会了,这里面不是玄田生本人,是玄田生的机缘。”玄田生的尸首比这烧的还干净呢,连灰都没留下。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宁执只是又往华阳老祖的手边,推了推瓶子。玉器划过木桌的声音,漫长又沉闷。
华阳老祖一听说是玄田生的机缘,总算是来了点兴致,他拿起瓶身把玩了一下,然后便直接打开了瓶塞。不等宁执说小心,华阳老祖已经并指聚齐,把几不可查的“系统”像倒水一般倒了出来。他说:“已经死了啊。”
华阳老祖没和宁执废话,直言这死物便已是个没有用的废物了。
宁执讪笑,他也是没想到这系统这么脆弱。
幸好,不需要宁执再说什么,华阳老祖已经紧接着道:“看来您也察觉了,那玄田生身上的气运来的奇怪,想必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了。”
宁执心下一惊,面色不显,只是试探道:“你也知道了?”
华阳老祖微微昂起了略显倨傲的下巴:“这是自然。”
实际上,是华阳老祖的血脉天赋发挥了作用。让他从一出生起,他就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气运。他从未特别在意过这个东西,因为气运并不是恒定的,有可能今天还是紫气罩顶,明天就是印堂发黑,他无意蹭别人的运道,也没想过以此牟利,更不会只是因谁的运道好就死乞白赖的和对方做朋友。
凤凰的骄傲,让华阳老祖从不信命。
他真正开始关注起这方面的异常,是他在发现不断有本来气运特别好的天之骄子,被夺取了本应该属于他们的机缘之后。这些大气运者每少一个,天地间的灵气福泽就会减弱一分。
这里要解释一个概念,大气运者的气运都是天道给的。
就像是天道给予了它特意偏爱的生灵一些小小的礼物,天道注视着他们带着礼物投胎到人间,生根发芽,茁壮长大,让世界变得更加绚丽多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这些气运并不会让他们生而知之,也无法让他们不劳而获,他们也只有通过努力和勤奋才能成功,气运才会因此而变得更加深厚起来。
事实上,每个修士身上都有一些气运,不然他们也无法从凡人变成修士,踏上一条逆天而行的路。
大气运者不过是初始的气运比别人的厚一些罢了,这不代表着他们会遇到什么事都特别幸运,大气运者因意外而不幸夭折的不知凡几。
而若大气运者身死道消,他们的气运也就只是会重新回归天道,如鲸落,一鲸死,万物生。
可以说大气运者和天道形成了一个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闭环,谁也离不开谁。
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些气运就不会再反哺天道了。相反,它们会流向很多奇怪的地方。华阳老祖在发现不对后,便开始了进一步的关注,然后就到了它们最终的目的地——一些被突然改变了命运的人身上。
“我管他们叫掠夺者。”华阳老祖对宁执没什么隐瞒,因为这本就是他来白玉京的目的。
就华阳老祖的调查所知,一旦大气运者的运道被掠夺者锁定,这种单向的掠夺行为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对方不死,便绝对不会结束。
掠夺者,说白了就是吸血嘛,就像是依附在参天大树上的藤蔓,吸食了对方的精华,壮大了自己。但它们实在是太过贪婪,在简单粗暴到略显浪费的夺取了他人气运后,能真正吸收化为己用的十不存一,不被吸收的气运去了哪里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不会再拿出一分一毫来与这片天地分享。
华阳老祖曾抹杀过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成长起来的掠夺者,对方吞噬的气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在他死之后,便是一了百了。
天道亏损的气运不会再被补全。
日积月累之下,修真界的灵气自然只会越来越少,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灵气枯竭的预兆,也就形成了各大仙宗心知肚明、担心异常的准末法时代。
“这些掠夺者很不好找。”因为一旦他们有了气运加身,他们就会和那些天生的大气运者非常相似,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哪怕是华阳老祖的血脉天赋,也很难起到什么辨别作用。“我寻找多年,才好不容易又在玄田生身上发现了不同。”
因为有抹杀掠夺者并不会回馈天地的前车之鉴,华阳老祖就没有着急下手,而是把研究的方向聚焦到了玄田生的机缘上。
可惜,华阳老祖研究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既阻止不了玄田生吸取别人的气运,也无法让玄田生把他掠夺的气运还给天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孙女和玄田生绑定,因为掌珠仙子的气运已经和玄田生产生了联系,这也是华阳老祖发现玄田生不对劲儿的契机。他还发现,只要掌珠和玄田生在一起,她气运的流矢就会相对减少,甚至偶尔还能得到一些反哺。
妖修都是自私的,华阳老祖在能救天下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救不了,他也就只能先顾一下自己的家人了。
如果没有这一回的白玉京之行,华阳老祖的下一步,就是用自己的气运去做实验。
他宁可牺牲自己,也是要救掌珠的。
可惜,一场白玉京法会,改变了太多人的未来。幸好,结果反而是好的,华阳老祖不可思议看着被掠夺的气运,要么重新回归天道、要么重新回到了被掠夺的大气运者身上,深刻明白了一人记短两人计长的道理。
“若不是我敝帚自珍,早些告诉您,说不定情况会更好。”华阳老祖坚信是道君改变了这一切,也就开始了反思自己过去的行为,“我不应该因为不想暴露血脉秘密而隐瞒这些的。”
世界是一个整体,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华阳老祖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并不是来寻仇的,只是想来把他知道的消息亲自告诉青要道君。他相信道君会让世界变回它原来的样子。